身体全身的感官都在叫嚣，想要靠人更近，可还没迈步，就因为周时予接下来的话给止住了动作。
因为他听见周时予说，“因为你看着我的眼神太不清白了。我讨厌跟爱慕我的人一夜情，这样有了联系，会很难甩掉的。”
这话后，周时予就如一阵风一样，从他的视野里走远。
18看见那颀长的身影踩着水，离开了浴室。
他分不清现在是难过多一点，还是那股无处排解的燥多一点。反正，所有的情绪都转换成药物反噬的疼痛，四肢百骸都在发抖。
18刚才朝着周时予方向迈动的步子重新收了回来，想伸手再去够刚才被周时予关掉的花洒。可够了几次都没够到，反而眼前一黑，一下趔趄到地上。
周时予的脚步还没踏出房门，就听到浴室里“砰”的一声，像是有人摔倒的声音。
他挑了一下眉，在原地顿住的身子长叹了一口气，低声咒骂了一句，“艹！”
就还是重新返了回去。
果然，浴室里的人栽到地上了，全身还淋着冷水。
鞋完全被浸湿，每走一步都在溢水。周时予有些烦躁地踢掉鞋子，过去关了花洒，将人搀扶出来。
18身上很烫。他刚才去按他腰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现在，搀扶住人的时候，18半边身子都压在他身上，胳膊贴着的部位几乎要将人灼伤。
周时予将人扛出来，刚迈出浴室的门，18低垂的脑袋就突然扬了起来，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从他脸边擦过。
周时予下颌骨咬合住，忍着将人直接一个过肩摔甩到地上的冲动，还是往床那边走过去，将人扔到了床上。
动作并不柔，所以，周时予清晰地看到，18胸前那已经被水浸透的绷带上，溢出来的血又扩散蔓延开一些。但他没理会，只是抽过床头的卫生纸，擦了擦手上沾上的水。
“先生，”门外，保洁阿姨声音传了过来，“医生来了，现在要让他进来吗？还是需要稍等一会儿？”
周时予伸手扯起毯子盖住床上人的下半身，扭头朝外道，“进来吧。”
等医生一进来，周时予没多留，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换衣裳和鞋。等收拾好后，就回到客厅，坐在梨花木椅子上，等着人从屋里出来。
可半个小时过去了，那医生还没出来。
周时予伸手抠着腕上的菩提珠子，眉眼低垂着，看不清面上的情绪。但那抠珠子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烦躁。
察言观色的成长环境让他不管做什么都能游刃有余，所以不太会因为某件事干扰情绪。可现在，从浴室开始到现在，他的心绪都没静下来。
那白痴，果然有搅得人心情不好的本事。
“先生既然关心，为何不进去看看？”阿姨插了话。
周时予摩挲着菩提佛珠的手指一顿，眉眼微微缩紧，“你觉得这是关心？”
“难道不是？”
周时予的反问让阿姨懵了一下，她负责这栋私宅打扫卫生的保洁，与周时予就见过几面，没过多交集，也不知道他的实际身份是什么。只是今天稍微相处，觉得周时予很好说话，所以就多嘴了几句。
“很明显啊。今天您让我买早餐的时候，不是还特意叮嘱我要买流食吗？屋里那位，难道不是先生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
哈。真是好笑。
周时予觉得自己一坐这地方坐半小时没挪动过的行为也挺可笑的。
18对他来说，应该是跟07一样的存在。他俩依附于他，是同类，也是能让他用来实验药剂的小白鼠，生杀予夺，全由他说了算。
听话就留着，不听话就宰了。
因为没有特殊性和不可替代性，所以不存在重要不重要这个选项。
可现在，他居然坐在这里，担忧起一个老鼠的生死来。
多余又莫名其妙。
周时予没跟阿姨解释什么，只是从椅子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袖扣，“等医生出来了，你照着他的安排照顾人就行。”
“先生要出门？”
“嗯。”周时予应了一声，将架子上的围巾戴上，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如果照顾不好，可以打我电话。”
“好的。”
自己开过来的车被许星野开走了，这别墅他不常来，所以也没留什么别的车。此番出门，还得有人来接他。
在等人的时候，周时予在附近的超市逛了逛。路过日用品的区域时，手机响了。
周时予以为是司机来了，顺手就接了起来，“到超市门口等着就行，我马上就下来。”
“你在那里正好，帮我带盒t。”
是18的声音。
周时予将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号码，是别墅打过来的短号。他眯了下眼，视线在货架上看了一圈，调侃，“打飞机也需要这东西吗？”
对方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沉默了几秒，而后，声音扬起来，“不是说要给我找人吗？那就把人和t一起带来吧，男的女的都行，我不挑。”
“……”
周时予捏着手机的指尖收拢，刚才因为出来逛了逛，压下来的烦躁又重新泛了上来。
他扫了一圈货架，修长的指尖正要随手捻出来两盒的时候，听到电话里因为带着鼻音，所以显得绵长的呼吸声，勾了下唇角。
“喜欢什么味道的？”周时予问。
“什么？”
对方发懵的语调取悦了某人。
周时予的手在一排颜色各异的包装盒上划了一圈，“你要我给你带的东西，有很多种类呢？光从味道分就有水果、巧克力和原味儿等等，更何况，它还分不同的尺码。我都没正眼看过你的，可判断不出来。”
听出了周时予话里头的戏谑，18的声音明显带上了的恼，“你哪儿那么多废话，随手带来就行了。用不了就不用了，我会自己看着办。”
自己看着办。
又是这句话。
周时予没再接话。他收拢了嘴角的笑，每种味道都来了一盒，然后夹在手里去结账。
手里的电话，对方没挂他便也没挂，所以结账的声音一句不落的全都传进了18的耳朵里，包括那边有妹纸小声窃窃私语说什么“好帅”“买这么多好猛”的句子。
他能想象到周时予那漂亮的手捻着盒子时候的模样有多色情，有多令人血脉喷张。但也知道，周时予肯帮他买，只是觉得好玩，就像一直反抗的人突然屈从了，让周时予觉得亢奋罢了。
周时予像带着邪性的莲花，一面高不可攀，一面又恶劣阴暗。
可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他能肖想的。
还不如按他说的，找个让人舒服的炮友，免得这种药效再次发作的时候，跟个傻子一样独自忍受。
手腕上的针剂快打完了，刚才烧得晕乎乎时说的话，也散得七七八八。
18将针头自己拔下来，披着衣裳坐在床上，等周时予回来。
看等了很久，人都没回来。
他分明听见周时予在电话里说，他就在附近的超市。回来的话，应该只需要不到十分钟。
可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
难道是，鸡鸭难找？
18犹豫着要不要再给打个电话过去，可安眠药的药效开始起作用，他脑袋越来越沉，就这样坐着，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他的房间里开了灯，但不是大灯。两盏靠床的壁灯亮着，明黄色的暖光忽明忽暗。
18揉了揉坐着睡着而酸疼的脖颈，掀开被子往里面看了一眼。
身上的燥果然散了大半，但……虽有消减但并未……
“在看什么？”
室内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18身子一抖，掀被子的手马上收了回去，顺着声音望过去。
周时予不知是什么时候在他房里的，此番坐在靠窗的躺椅上，拨弄着手机。
周时予没穿厚外套，身上着着一件中长的改良唐装，衣襟处没有盘扣，就这样敞开着，露出里面单薄的打底白t恤。休闲又复古。
室内开了暖气，应该并不冷，可周时予边上的窗户是敞开的，所以他还是有些在意周时予受凉。
“你……让你带的人呢？老子等得黄花菜都凉了。”
18本意是想问他冷不冷，可出口的话却变成了这样。
周时予知道他对他的心思，也没打算接受他的心思，他再关心，只是自取其辱。
他不是这种挖野菜的个性。
“在门口。”
周时予说着，按灭手机，从躺椅上站起身，向着床沿靠近，“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很好奇，所以想问问你。”
周时予的身形挺拔，加上体型偏瘦的缘故，整个人靠过来时，像棵直立的松柏，使得18要与他对视的话，坐着的身子就不得不脸往上扬，下巴抬高。
可一扬，他那双漆黑好看的眼睛就瞪得越发圆，也就越发趋近于少年的眼型。
周时予盯着这双眼睛，手伸过来，半包裹住了18的脸。
因为都是实验体的缘故，18的肤色也不黑，但本身在成为实验体之前，他的肤色就没周时予的白，所以此番周时予的手指盖上来，还是形成了色差。
周时予那白中泛着粉的指关节曲起来，欲盖未盖地挡住了18的半边面容，让他那双眼得以突显出来，也就越发像故人。
“你想问我问题，又为什么要盖住我的嘴？”
18的声音打断了周时予劈叉的思想。他回过神来，手指撤离了18的脸，双手插在了裤子口袋里。
“我是想知道，如果我叫来的是男人的话，你是愿意在上面，还是愿意在下面？”
被周时予直白的问话给惊到，18眨了两下眼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马上龇牙咧嘴，“你他妈的在说什么屁话呢？都花钱了老子还得挨*？”
“谁说我给你找的是花钱找来的？”
“难道不是？”18眼神越发不悦起来，有些意识到周时予要放什么屁。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周时予道，“当然是在堂口的兄弟们里头征集的。你不知道，就你这臭脾气，可没一个人愿意舍身取义。现在来的这个，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
“姓周的，老子跟你拼了！”
没等周时予的话说完，18就猛地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朝着周时予扑过去。
周时予像是猜到18会跳脚，人在他扑过来的时候往后撤了两句，18就扑了空，只堪堪抓到了周时予的那件唐装衣摆。
还是周时予怕人刚处理好的伤口再次崩开，大发慈悲的伸手扶了一把，才不至于让他整个人摔到地上，磕到哪儿。
周时予顺着搀扶住人的动作，手微微一挑，就将18的双手反压在背后，钳制住。
“何必暴跳如雷呢？不是你说，你不挑的吗？”
不知是不是18的错觉，他总觉得周时予这句话里头，“不挑”这两个字压得极重，所以他一下就听到了。
“呸，少恶心人了，老子说的什么意思，你最清楚！”18动了动手臂，想从周时予的钳制中挣脱出来，可他此番受了伤，刚才又吃了安眠药，力气软绵绵的，挣不开，只得烦躁地靠嘴皮子攻击人。
“滚，都滚出去，带上你的人滚出去！老子不需要了，老子自己*！”
“呵，靠你自己，*得出来吗？”
“关你什么事儿？怎么，你又想帮我了？想跟老子试试？”
“我说了，我不会跟喜欢我的人做。”
“可我改主意了。除了你，老子也不要别的男的了。你让门口那位滚吧。”
周时予像是就等着这话一样，18这句话的话音一落，他反扣住18的手劲就松了下来，放开了人。
但也兴许只是接下来的动作，需要用到两只手了，不放开的话，手有些不够用，所以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因为在松开钳制的下一秒，周时予就双手伸进了口袋里，将之前在超市买的一堆盒子，全捧到周时予面前。
“我还不清楚，你到底喜欢哪个味道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