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回本身的何肆觉得自己有些意气用事了。
戡斩这承前启后的一招,威势自然不弱。
用来做无用功,砍一个砍不掉的狗头,不浪费,但也绝不明智。
此刻那刘景抟应该也有差不多的想法吧。
毕竟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其次才是洞天之主,他真的很想让自己嬴。
但是管它呢,境界实力这种东西,去了又来,上了又下,何肆早就不在乎了。
再回想起来,父亲何淼也没有境界,本来都要临门一脚走出自己的武道了,可惜被自己拖累,随手一本《斫伐剩技》,坏了师爷的良苦用心。
不过师爷也真是的,非要当谜语人?
何肆想入非非,掠空的势头不减,感觉来交征的气象越来越近。
无人拦路,毫无阻滞。
片刻之后,何肆就这么急如星火,迎头戗风,砸入在四位武人捉对的极寒之地。
一个盆地落成,叫吴恏、于持,庾元童,白羽流星四人暂时罢手止戈。
尘泥四溅之中,出场排面貌似很大的何肆歪歪扭扭仰躺着。
尝试几次都没能站起身来。
一旁庾元童见状,不由摇头,跳入深坑,将何肆提起。
何肆轻声说了“谢谢”,下巴都摔脱臼了,半截舌头耷拉在外。
大师伯吴恏见状,以手扶额,委实没品……
这倒霉孩子,一出场就拉了坨大的?
何肆歪嘴一笑,又叫了声“大师伯”。
对于这个“大”字,吴恏很是受用。
“你小子,出场都不同凡响,还好吧?”
何肆点头,瞬间又支棱起来,身上断裂的骨骼一一接续。
庾元童本想帮他调理一下伤势的,但是气机刚一探入,就似泥牛入海,被他吞噬。
只来得及惊鸿一瞥,何肆的状况好得不要太过分,这谪仙体魄,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庾元童有些纳闷。
他不是已经修成透骨图了吗?
怎么身子骨还是这般脆弱易折?
庾元童有所不知,照理说现在何肆身上气机勉强够用,维持透骨图是轻而易举,可何肆还是砸了个皮肉粘连,七零八碎,只因与那阴血录和续脉经不同。
这透骨图本质是观想法,随着何肆的心识堕入阿鼻地狱日久,磋磨无可避免。
自从将大黑天借给干儿子李颐之后,这得益于锁骨菩萨的透骨图修持,就有些不够看了。
好在本身体魄的自愈能力不讲道理,是真快,要是配合刘喜宁庾元童师徒这样的医科圣手,何肆都能出卖肢体,帮人生残补缺了。
甚至在雀阴魄化血之后,连根本的翘子都不例外了。
当然那玩意儿真能移植了也不见得会有人要,伦理太大,算不明白。
对面有白羽流星远远掠阵的于持,手持“屈龙”,胸膛微微起伏。
在何肆赶来之前,四人也是边战边走,战场一路向着何肆靠近。
起初是庾元童对于持,白羽流星对吴恏。都是下驷对上驷。
而后不肯透露底牌只为提防息长川的庾元童处于下风,几次险死还生,四人才各自交换对手。
庾元童还是勉力支撑,不过吴恏和于持就斗了个旗鼓相当了。
于持眼神晦暗,看着何肆,声音沙哑道:“终于等到你了。”
何肆回以一笑,“小翼王,好久不见。”
于持轻声道:“不久,才九个多月。”
何肆摇头,“九个月,对我来说是很久了。”
于持与他惺惺相惜,看着今非昔比的何肆,感慨道:“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吧?”
何肆却不领情,摆手道:“咱们非亲非故,你少在话头上占我便宜。”
于持点头,问道:“那开打之前,需要等你调息一下吗?”
何肆依旧摇头,“你真这么客气,不如把身上的气机给我匀匀,这才叫公平。”
于持一笑置之,世上哪有真公平?
“你现在全须全尾囫囵个,再看我千疮百孔伤病身,你要公平,怎么不先给自己凌迟上几百刀?”
何肆点头,又是转头,对着鹅毛大雪充斥的一片银白。
“暗中藏头露尾的几位,我就不一一指明了,省得有所缺漏,掉了面子,这会儿都没出来的,最好各回各家,各舒各乏,真相看戏,也千万绷着,别露头,我只管保证,我身后站着那位,也不露面,大家相安无事就好。”
此刻正站在何肆身边的吴恏闻言,微微蹙眉。
何肆身后站着的人不少,“那位”指的是谁?
反观庾元童却是一脸淡定,显然早有预料。
一道粗鄙的声音传来,有人好似自作聪明,就要拆穿他拙劣的变诈手段。
“黄口小儿,你少些扯虎皮,拉大旗,就你背后的那些人统统站出来,又算得了什么?”
开口之人是一个左衽带帽,满身皮裘的汉子。
境界不高不低,算个大宗师,不像是沉不住气的,只能说受驱策于境界更高者,当了出头鸟。
吴恏受了轻蔑,就要动刀,却被何肆反手按住。
“大师伯,稍安勿躁。”
吴恏道:“你少管我,我可不像你这般窝囊性子。”
何肆只是按着弃市刀柄,没有话说。
对面现在露头的宵小,看着装打扮,应该是个狄人土着,而关于身怀宿慧的谪仙人,何肆如今也和项真一样,有些模糊地感应和判断了。
跳脚狄夷,不值出手。
何肆风雪之中踅摸一边,忽然发现一位熟人。
虽然豸山之战他直到最后才现身,但那王翡代打的所见所闻却是没有落下。
那位应该是叫“姑射”吧?
何肆对她印象深刻,所谓山川异域,风月同天,人不可能凭空臆想出自己没见过的世界。
所以在化外,有一处潇湘之地的存在,何肆并不意外。
何肆忽然神游天外,想到自己的二师伯屈正和师弟李郁,他们在化外过得还算安适不?
不过有铁牛大哥接应,总该平安无事的。
虽然脱离了瓮天,但绝对算不上什么因祸得福,留下此间的陈婮和芊芊,何肆都不相熟,也不敢相熟。
何肆将手中戡斩一指,说道:“支使一个跳梁小丑算什么本事?那婆娘,你敢露面吗?”
“我有撒子不敢的咯?你莫再乱吼咯!”
那辣利婆熟悉的声音传出,果然半点受不了激,当时就按捺不住露了头。
何肆咧嘴一笑,心知她已经是死人了。
一把尖头已然平顿,周身满是创痕的重剑自渺渺茫茫大雪纷飞中矢出。
如同一柄宽厚的铡刀,铡断那出姑射仙女般质丽的头颅。
风雪之中,依旧一身短褐的老者一步一步走上前来。
来人气机内敛,丰姿魁伟,须髯如戟,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李且来。
李且来龟形鹤骨,大耳圆目,瞬间出现在何肆身侧,一只手按着其肩头。
何肆听宗海师傅说过,李且来寒暑唯一衲一蓑,穿山走石,铺云卧雪,不用气机就能日行八百里。
果然名不虚传,单就此刻随手一搭,何肆双腿便是一陷,肩挑分量何止千斤?
李且来沉声道:“让我给你出头?还要我屈居幕后?信不信我随手把你这个半人半魔的小鬼给荡了?”
何肆自然不信,现在状况,自己一身天魔外道,又有何出挑的?
李且来与他,同修落魄法,二哥别笑大哥。
但这一拍肩,何肆就知道,现在的李且来,六魄之中,就唯有雀阴魄没化血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李老不仅是个老鳏,更是个老旷呢,纯阳之身仍在。
李且来从何肆身上没能讨来落魄法,何肆却给他指了条明路。
陈含玉果然爽利地给了,还乘机要了个人情。
就用在今天。
(小万这次下定决心,要多诈尸几天了,昨天做梦忽然梦到个高潮环节,后续尽早安排刀子嘴,豆腐心的屈正师伯返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