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处佑一席话,使得座下这数百武者陷入沉寂之中。
家,对这些人来说,一直是心底最深的柔肠寸断,至情所在。
想及故乡山林中辛勤劳作的慈母与期盼儿归的老父,他们深知,此生此世恐再难相会。
“哈!哈!程将军何来此多愁善感之举!”
“将军岂忘了昔年誓词?”
“铁汉何惧生死战,天地鉴此肝胆!”吕纬朗声道,语中尽展豪迈之情。
其实吕纬并非浑若无人之情愫,家中高堂之瞎目老娘,娇妻孩儿尚需其庇护。
他怎愿舍乡,不与亲朋欢聚,伴娘与孩儿左右,但在此刻,他不容许心中生出片刻离愁。
“呵!哈!原来吾魔障矣!”
“今日看来只能与此定襄共长辞矣!”程处佑朗声笑应。
身旁战士面容浮现笑痕,此刻此境,唯有苦笑以慰心绪。
而钟志成面色异显哀凄,转瞬又决意涌现坚定!
“程将军,末战让位于我,此役由我独挡!”
“尔带余下士卒撤离,以存残躯!”钟志成型色凝重,话语铿锵。
程处佑视及此处,看他这般肃穆,不由得一脚蹬踏之令其跪地!
“何方义士,将此人拎出门去,问斩!”程怒喝,宣示杀意。
吕纬忙挡魏宣,连忙求情于程将军。
“程将军莫怒,钟尉一番仁心显真情矣!”
“其言语尚合理么?汝且听其语!”
“守土之时曾言如何,将军尚记得乎?钟志成,你且起来回话!”
程扯住钟衣襟,奋力将其拽起。
“为我复述当初之誓言!汝等当忆起初时言词!”程处高呼,眼露凶光。
“身作大唐男儿,死为大唐魂!”
“至死无悔!”钟志成颤抖言辞。
“更大声些,以告其辞,使兄弟皆闻之!”程目光凌厉地瞪着。
“吾为大唐人士,以鬼为大唐!”
“至死方休!”
此次,钟志成语力嘶吼掷地有声!
“不错,既念兹在兹,问我尔言?”
“然尔言吾侪弃阵离去,视我辈为失信之徒?”程质问道。
而钟不答,惟有颤栗肩头泄露内心波动。
“知尔心良善,图护我去而生,保我命之完整。”
“思及吾辈之痛楚,假使舍之,吾心能否安息?”
程指尖猛戳钟胸口,话语渐歇斯咽。
此时的程发散如野人,满身鲜血淋漓。
“万一脱围而去,他日与兄弟共游冥途,如何相见于他们?”
“言已许,便勿再说让心塞言辞!”语毕,语态平静如湖水平淡。
钟一路默然无语,埋首不语。
程处微叹一口气,抚其肩。
“言辞过烈,往后毋须此语再出口。”程处告诫钟,语调严谨。
全程闻其涕泣之低吟,轻拍其背,未置一词。
“三千眼眸注视九天,我又当离逝?”
“现下已非坚守,必做一事,为天堂兄弟观,未曾离弃,未尝撤退。
“天知地道察,人活世间,最重要莫忘初心。”
“切勿做让自己抱愧之行!” 程脸露笑意,全力以赴,听天由命。
初阳暖照其面,又一轮晨来,此或许是程的最后一日拂晓?
鼓乐激荡,战火硝烟再次升腾,铺盖整个战场,弥漫压抑。
“嘿!”程微微勾唇,捡拾地面戟器,拭去血腥记忆。
坚韧起身,程瞥见近旁勇士,铁面丹心。
不少壮士展颜微笑了,似获解脱般,感动了四周之人。
最后众人坦然以对,接受既成之局。
“战友,行军兮,前行!”
域外马蹄急躁,听闻程一声吆喝,所有士射箭蓄势,直视敌营逼境。
几百余残兵立得笔直,此刻,俱乃豪情英魂。
营外人头攒动,整装待发,静待鸣笛令下。
不料,兵卒侧闪,中路让清风。
一人率卫,先前与程照面,程佐曾放箭于其身上,将领之气度尽收眼底;
他身旁男子程素未睹,观之疑自中原本,应来自中原故里。
“将军此乃穆生,袭营之时曾窥见过。” 钟低语附耳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