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他吧,他自有分寸。”张继姚这话不知道是在安慰赵逸,还是在安慰自己。
敲门声响起,叶诚开门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叶诚以为是花采岁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故意用这个法子接近自己,便不慌不忙道:“何事?”
身份不明的人看着叶诚,期待问道:“阁下可是叶诚叶公子?”
自从行走江湖,自己用的都是“叶善执”这个名字。叶诚转身让开一条路,手中的择固握得更紧。点头的同时,他不得不思考眼前这人究竟是友是敌?
那人没有进去,只是将一封皱巴巴的信交给叶诚后便离开了。
接过信后,叶诚皱了皱眉头,思考起信的来源——谁的信?为什么搞得这么神秘?
叶诚也不是那个初出茅庐什么也不懂的人了。在未查清楚信从何来前,他可不敢把信拆开来看。做好了这个打算,叶诚刚想关门,却又有人来了...
“怎么说也是你长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心惊肉跳的感觉几乎是与声音一同出现。
叶诚赶紧打开门,恭敬地欠身。
骆思恭看着房内谈不上精致的布置摇了摇头,单刀直入道:“跟我去京城一趟。”
叶诚不知道对方何出此言,心里念头急转的同时装傻道:“啊?”
但终究是骆思恭技高一筹,他嘲弄的眼神看得叶诚苦笑连连,然后才问道:“你为什么把账本交给太子?”
叶诚知道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看穿,便破罐破摔道:“给谁不是给啊?到你们手里不还是交给...陛下吗?”他本来想说皇帝,但想起自己怀里那块派上不少用处的牌子,还是改口了。
“可就是你这点小心思,让陛下以为锦衣卫已经是太子殿下的班底。结果罚了殿下禁足一月。”骆思恭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蔑视的态度——有别于那种不放在眼里的看不起,叶诚觉得自己怎么想的骆思恭现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是一种看孩子般的眼神,侮辱性极强!
叶诚笑得比哭还难看。他询问道:“您就别诈我了!陛下不可能那么想。您让我进京究竟是为什么?”
“也没什么,陛下想见见你。毕竟是你帮陛下把账本找回来的。”骆思恭趁叶诚不备,抽出择固。
叶诚才懒得理他这般孩子气的举动,兀自思考起对方话中的真实性。
“好剑,这剑怎么看怎么不错。不过我想你以后是用不上了。”骆思恭有些惋惜地说道。
“为什么?”叶诚觉得跟这种人聊天真的很没意思——自己根本不懂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只会问为什么,搞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骆思恭这才说道:“陛下这次是要看看你这个新晋锦衣卫才能如何。如果他心情好,说不定会放你继续在江湖上闯荡;如果心情不好,那你只能在宫里就职了。”
如果叶诚不知道“剑道”一事,说不定会入宫看看——毕竟宫里掌握的八部众资料,或许是世界上哪一处都没法比拟的。
可如今剑道刚有点眉目,就发生这事...
骆思恭似是没见到叶诚脸上的难看,用择固搭在他的肩头问道:“现在,你该怎么办?”
“您都这样说了,我还有的选吗?”看着脖颈间的剑,叶诚苦笑不已——如果这事是自己能左右的,那自己也不用这么纠结了。
骆思恭将剑送入鞘中,他颔首评价道:“你是个聪明人,不比你父亲。”
叶诚看得出来,这位骆伯伯跟父亲交情不一般。所以他可不想知道对方为何如此评价父亲。
“那我那两个朋友...”叶诚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骆思恭有气无力地朝门口努努嘴:“喏,这不是上来了吗?”
看着身后跟着两个锦衣卫的二人,叶诚心里一叹——果然,之前吃饭的时候就发现有些奇怪。果然不止骆思恭一个人。看来他这次,是吃定我了!
赵逸没心没肺地大喊道:“叶善执,这算怎么回事啊?我就吃了你个鸡腿,罪不至此吧?”
听到这个令人头大的声音,叶诚捏着眉心生无可恋道:“你最好安静一点,人家这次来是为了带我们入京。”
果然,赵逸听到这句话就老实了——他先前反应这么激烈就是以为锦衣卫跟叶诚是一伙的。不过现在看来,叶诚好像也受了胁迫...
“你那个牌子可以还给我了。”
尽管知道骆思恭是要求而不是询问,叶诚还是紧张道:“再用几天,再用几天。”
骆思恭指着叶诚笑骂道:“你当是那是丹书铁券啊?陛下要杀你你拿个锦衣卫小旗牌能干嘛?”说完不等叶诚回答就摆手道:“算了算了,等陛下发落吧!”
......
摇晃的车厢中,赵逸问道:“诶,你说,他们抓善执到底是为啥啊?”
张继姚闭着眼睛平静答道:“等到了你亲自问问皇帝。”
赵逸惊恐地捂住了他的嘴,赶忙道:“可不敢乱说嗷,可不敢乱说。该叫陛下!”
好死不死,这时候车还颠了一下。张继姚“哇”地一下全吐了出来...
“张继姚我跟你拼了!”
......
叶诚早知道自己这位大管家有“晕动病”,只是没想到赵逸竟然中招了。
“你知道笑啊,看你能笑到什么时候。”骆思恭冷哼道。
叶诚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这位骆指挥使,当下笑容尽敛闭目养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骆思恭先开口。他问道:“我见你隐隐有峥嵘之象,为什么不试试进入二流高手呢?”
叶诚本想不答,但不可不答。他只得说道:“爹让我找自己的剑道。”
“荒唐!你爹根本就是乱来!剑道一事关乎本心,岂是你这个年纪境界能够悟出来的?”
骆思恭突如其来的暴怒虽然让叶诚感觉到被轻视,但同时也让他感觉到了一点人情味。
“剑道之事你不要再考虑了,入宫面圣后尽快破境吧。”骆思恭久居高位,话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态度。
叶诚不卑不亢道:“我已经有点头绪了。”
“嗯?!”骆思恭惊愕地看着叶诚。但见他笑得坦然,也知道是下了决心。
......
就这样在车上过了几天,一行人终于是抵达了京城。
叶诚倒是没下车,直接骆思恭被要求跟着进宫。
至于赵逸跟张继姚,自然是先安顿在某处驿馆。
行走在深宫高墙内,叶诚真的觉得感慨——仅仅是一面墙,墙里墙外就成了两个世界。
墙里每一位都是让人发憷的主;墙外不过是日日为了温饱在努力的平头百姓。
墙里人内外出入自如,墙外人费了劲进墙看看。
有太多腌臜的事情都是从墙里出来,有太多干净的东西只能在墙外见到。
就在叶诚思绪云骞之时,就听骆思恭喊道:“到了。”
叶诚抬头一看,发现竟是乾清宫。
骆思恭说道:“这是陛下会客常用的地方。进去之后,切记不要多嘴。陛下问一句,你答一句就行了。”
见叶诚点头,骆思恭才朝门内喊道:“陛下,微臣将叶善执领来了!”
“进!”
有时候一个人的气度与风姿从言谈举止间就能看出来。而这位皇帝,只用了一个字就诠释了什么叫“君临天下”。
有别于面对江湖人士的感受到的杀意,叶诚只觉得别扭。
骆思恭见叶诚冷汗涔涔,心里暗道:果然还是个孩子。
等二人进屋,皇帝又道:“你便是替朕回了账本的那名锦衣卫?”
叶诚哪敢答话,当即双膝跪地道:“为陛下分忧,乃是锦衣卫的指责。”
“哼,你跟太子也是这么说的吧!”
这话楚生可不敢接。他偏头看了眼骆思恭,希望对方能帮自己说说好话。
骆思恭也是跪了下来,好言劝道:“陛下,既然寻到了,也就不用过于苛责了。”
皇帝还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转而问道:“听说你在查八部众之事?”
叶诚不敢撒谎,应了声“是”
“查到什么程度了?”殿上之人懒散开口,像是不抱什么希望只是随便问问。
见骆思恭点头,叶诚才答道:“回皇上,只是有些头绪罢了。”
这话是真的,叶诚除了知道八部众的名字,也就知道迦楼罗跟乾闼婆的作用,最多再加上个永远不能开口的花采岁的首领身份。
“哦?那花采岁是乾闼婆首领一事,你查到了吗?”
这句话所透露出来的信息,让叶诚不寒而栗。
皇帝果然全都知道!那现在自己应该怎么办?装傻?还是老实交代?尽管有骆思恭从中斡旋,但先前那次应该已经是极限了——哪有为人臣子的屡屡教主子该如何做事?
“回陛下,小人只查到迦楼罗罪大恶极,乾闼婆堪比锦衣。其余六众皆是毫无头绪。”
深思熟虑后,叶诚还是选择了铤而走险。他在赌——赌自己对皇帝还有用处。
皇帝眼神幽深地看着叶诚。但因为叶诚跪伏在地,所以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万历帝良久才道:“有功自然得赏,就领个北镇抚司的试百户做做看。下去吧。”
挥手打发走二人,万历帝又拿起手旁奏折阅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