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连和杨菁妮留在市区,在养猪场市区办事处公关部正常上班,其余人回了凤洋境。
江木泽和江建安一家“躲在”家里,包括杨晋一起的几个男人,又玩起了石头剪刀布。乐此不疲,那一副傻样装的,连江建安都窃笑不止。
秀秀和陈立芊去了养猪场上班,一起检查了占家姐弟对扩建饲料厂的规划,然后又慰问了占家夫妇。说是慰问,只是做给外人看,实则是秀秀要与占父占母详谈。
了解清楚后,秀秀再次回到工地,走进了临时搭建的帼伟的办公室。把门关上,办公室里就只有两个人了,秀秀毫不见外地依傍帼伟而坐,并又发出了那令人迷惑的愣头青稚嫩声音:
“占小姐,我可以称呼你帼伟姐姐吗?”
帼伟微微一笑,显得自卑地向旁边挪了挪:“江太太,谢谢你的宽宏大量。我很知足,岂敢再次高攀?”
“帼伟姐姐,不要那么说,我会难过的。”秀秀一点架子都没有,诚挚的眼神就能说明一切,
“还记得我刚认识江木泽那会儿,你知道吗,他不允许任何人碰他的腕表。你不知道,我们,我们所有人都嘲笑他老土。当时我就很好奇,为什么无论谁说他笑他,他都不会生气。
直到在大连结婚前,芊姐跟我说了很多很多。也就在彼时,我才明白他为什么要到大连结婚、为什么他的内心会那么强大。
很多人,包括我的亲人都认为,他强大是因为他有雄厚的财富。其实我们都错了,他强大是因为他的心里一直有你;就算他失去记忆了,你还是活在他的潜意识中,拔都拔不掉!”
秀秀说得清淡,内心却无比感慨。帼伟静静地听着,那种无形的自卑也渐渐消失,秀秀叹了一口气,忽而握住帼伟的双手,一双纯洁的眼睛好像在乞求:
“帼伟姐姐,他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就今晚,你来下厨好不好?”
帼伟顿感惊讶,秀秀继续劝道:“他没有变傻,但我和芊姐都担心他装着装着,有一天真的傻了!到那个时候你再见他,就毫无意义了。”
帼伟的心颤了一下,但如果让她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又会怎样呢?所以秀秀的担心并非胡思乱想,因为很久以前就发生过,虽然她没亲眼所见,却也见识过他精神崩溃后的样子。就大连那结婚典礼上,她相信江木泽当时是真的记不起来了,因为那时根本没必要装。
帼伟听着,心里想着,慢慢地,她的双手翻过来,握住了秀秀的手:“兰小姐,谢谢。我就借用一晚,明天他还是你的男人。”
“帼伟姐姐,别说这种话。其实,只要你不介意,我们就像和芊姐一样,永远都做好姐妹。你们学历高,见识广,我还有很多事要你们帮忙呢!”
“看来你们真是注定的一对啊!想当年他,也像你现在这样谦虚好学。当时,陈大哥,芊姐,还有我爸妈,我们都赌他将来必成大业。如今,他做到了纵横四海,而你在他身边,就像如虎添翼。”
“谢谢夸奖,咱们走吧,现在就回家!”
很愉快,也无任何做作,秀秀牵起帼伟姐姐就走,完全不给扭捏的帼伟拒绝的机会。
打开办公室的门,陈立芊已将车子停在门口等候,秀秀高兴地和帼伟一起坐进了后排座,芊姐一脚油门下去,很快就到了乐月湾。
不声张,也不惊动楼上玩耍的人,三个女人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餐。三个女人,从最初始的身份地位来说,区别很大;但很幸运,她们都会做饭,而且都很符合那傻子的胃口。
多么幸福?此时的帼伟也对门当户对释怀了。如果当时在肇庆民宿门前,陈立芊变成帼伟,她是不可能就那么“放过”秀秀的。
或许,包括江木泽的所有朋友,没人会同意他娶秀秀。人,是否能当大家,不在于学历和外貌长相,而是在于性格与修养。同时,也不一定要受过高等教育才有教养。
在过去几个月,帼伟在那些直播中见识过秀秀的度量,今天,她再次被她的大度征服。三人,刚开始一直是秀秀向陈立芊问东问西,帼伟总觉得生疏;慢慢的,在秀秀发自肺腑的善良纯真的笑声中,帼伟被感染了,也开始放开与之畅聊。
帼伟没想到,二十多年后,虽然自己没等来挚爱的回应,却得到了一次新的人生。心结解开了,笑声也随之大起来,便也惊动了楼上的人。
楼上的人,他们都以为两位女主人在说笑,但那傻子却不然,因为那笑声,纵使是上辈子传下来的,他也记得清晰!
太动听了,傻子连连出错,杨晋便率先退出,自个儿到楼下来。见是那婚礼上出现的神秘嘉宾,他正想退出来,被秀秀叫住了:
“阿晋,帮个忙好吗?”
杨晋走进厨房,听了江太太一番交代后,立即来到客厅边上的一间小房间。里面只有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和面对面放着的两把椅子,似乎是某人早有准备。
杨晋用抹布抹去桌上的灰尘,在对向两方各摆上一双筷子、一副刀叉,然后在四个直角端各点上一根红蜡烛。
放下百叶窗,打开温柔的太阳灯,然后到厨房把三位女人一起做的美味佳肴一一端了进来。待到一切就绪,还没到晚饭时间,秀秀就上楼叫来了傻子丈夫。
傻子笑呵呵地挽着妻子向楼下走来,秀秀轻声说:“江木泽,今天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要你独自签收,好不好呀?”
傻子没有回答,脸上也瞬间没了笑容,心无波澜地被秀秀安排进了小房间里。秀秀退出来,随手把门关上了。
两个位子都是空的,桌上的菜肴扑鼻的香,还有一瓶对他来说显得突兀的红酒。他没有回头,表情有点僵硬,一步一顿,缓缓来到椅子前,正准备坐下,一双久违的手从后面伸过来,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腰:
“对不起,请原谅我。”
她的声音很细,确切地说应该是很弱,弱到好像所有的错都在她身上。他的心很疼,轻轻地闭上眼睛,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对不起,那天我不能认你,因为秀秀是局外人,我应该感谢她。”原来,从一开始他都是装的,连秀秀都被骗了!
如果在婚礼现场,他不顾一切牵了她的手,那么秀秀就会受伤。他很了解女人,即使秀秀在各方面都通情达理,但那不是理不理的事,更何况当时还有那么多江家人在场。或许,那是一个刚才潜意识中走出来的人亦幻亦真的真实表现吧。
“我知道。你要保护芊姐,要保护妻子和孩子,但我还是不希望你给他们设局。”帼伟没有逃避,但他似乎一直都在逃避:
“宿舍楼的空气不好,明天搬回来住吧?”
“江木泽,相信自己,就像我原谅我的爸爸妈妈一样,好吗?”帼伟似乎忘记了那么一句话,即“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再次沉默了,他睁开眼睛,缓缓转身,把她扶坐在对面的位子上。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他慢慢提起筷子,习惯娴熟地剪下那尾黄花鱼的鱼腹,放在旁边的碗里。
“这块鱼肉,属于小芊。”他这不是生疏,也非见外,而是一切都理所当然。把那块鱼肉取出来了,他另夹了一块放进她的碗里,然后先给她斟上半杯红酒:
“喝一杯吧,我没有怪谁。父母,永远都是至亲;但我不喝,因为我的妈妈是小芊。”
帼伟握住杯子,轻轻摇晃了几下,抿了一口,夹起鱼肉送进嘴里:“对不起,这是我欠她的,如果有下辈子,我们要做亲姐妹。”
还记得很多年以前在实验小学的操场上,他们看到的那篇得奖作文——她知道他对他的父母有怨气,而如今似乎没有改变,主要是因为这世界没人能和小芊做比较。
多么难受!曾经,在他心里,没人能与帼伟比;如今在帼伟面前,小芊是至高无上的,哪怕是秀秀也没有后来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