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寂离薄唇紧抿,无动于衷。
任凭青炎长老把辟谷丹怼到他嘴边,他也不张口,微微偏头避开,“我要去百草峰。”
“……”,青炎长老气笑了。
“你去吧”,他两手一摊,再也不管了,“别指望我带你去,要去你就自己走着去。”
偌大的仙门,两峰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若无灵力催动法阵、驱使灵兽,仅凭凡人的两条腿,走个几天也到不了百草峰。
更别说这中间还有相当大一片的未开发地带,山林里说不定有什么飞禽走兽,随便都能把这小子叼了吃掉。
也可能野兽还没出现,他就先把自己饿死了、累死了。
青炎长老冷眼看着谢寂离。
再倔强的人,总也有个限度,他不信这小子真有胆子独自往百草峰走……
……
“……你还真敢?!”
不过两三秒,他就破功了,震惊地瞪大双眼。
谢寂离一步蹿出几丈远,全然没有犹豫,如青竹般挺拔的背影写满了坚定。
他要去找年年,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我可真是欠了你们的!”,青炎长老恶声恶气说着不管了,到头来还是追了上去,一把将人拎起来。
他拎着谢寂离运力飞到半空,正欲使出一招神行千里,目光忽然落在窸窣作响的树林中。
视角拔高,四面八方一览无余。
年荼拨开树丛钻出来,仰着脑袋,被两道视线齐齐盯住,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咳、我来晚了。”
她就站在一墙之隔的外面,方才的对话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今天是个意外,我种田太沉迷,忘了时间”,她向谢寂离解释道,“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保证。”
“明天我也会来,后天也会,直到你治好伤为止,我来接你回家。”
她的眼睛温柔又明亮,俨然在说“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四目相对,谢寂离心中那些隐晦的焦虑与不安一下子就被驱散了。他挣脱桎梏,一跃落地,第一次不顾及什么男女大防,主动搂住了年荼的腰,仿佛要将她揉碎在怀中。
青炎长老表情僵硬,呆立在一旁。
当电灯泡什么的,他不在乎。主要是他背后恶意揣测别人,说人坏话,却被当场听见……世上大概不会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了。
一时间,他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年荼。
算了……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说小兔子坏话,当面也没给过她好脸色,早就把人得罪透了。虱子多了不知痒,债多了不愁。
可是当面骂人和背后骂人不一样啊!!!当面是批评,背后是嚼舌根!而且他堂堂长老说小辈坏话,传出去多丢面子!小兔子该不会回去找师父告状吧?青芜肯定会笑话他……
“长老?青炎长老?”,年荼眼睁睁看着青炎长老脸上表情变来变去,一会儿窘迫一会儿摆烂,一会儿抓狂一会儿又蒙上淡淡的死意。
她叫了他几声,他好像都没听见。她只好拿出食盒,牵着伴侣的手寻了两个蒲团坐下,“肚子饿了,咱们先吃吧。”
一边掀开盖子,她一边和谢寂离闲聊道,“今晚有点着急,所以只炒了一个素菜。如果青炎长老不想吃,多出来的那份就还是交给你来解决啦……”
话音未落,她忽然感觉如芒在背,反射性扭头看去,发现青炎长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身后,宛如一只背后灵。
……!!
年荼当场吓了一跳,还是谢寂离顺毛搂着她摸了摸,才回过神。
她谨慎地试探,“长老要吃点吗?”
青炎长老眼神直勾勾盯着第三个食盒,语气别扭,“……这是给我的?”
见年荼坦然点头,他的心情更复杂了,一句“多谢”在嘴边酝酿了好半天,才含混不清地说出来。
感情上的事姑且不论,这只小兔子的性情是极好的,对他都能做到以德报怨。
他深吸一口气,别别扭扭地放缓神色,尝试着好声好气和年荼攀谈,“这是何物?闻起来倒是格外清香……”
说着说着,他没忍住夹了一口塞进嘴里,眼睛顿时瞪大了,又不自觉地眯起,快速咀嚼。
笋片入口,清香一下子放大数倍,口感脆嫩至极,鲜美得让人几乎要把舌头吞掉。
一连狂吃大半份,青炎长老才倒出空来感叹一句,“好东西啊!”
且不说它蕴着多么充沛的灵气,又不像丹药含着丹毒,单单是这份美味,就让人觉得食修炮制灵植的方式相当高明,食材本身也绝非凡物。
剩下的小半份,他都舍不得吃了,要慢慢品才行。
“这是不是你从青芜那倒腾出来的什么稀有灵植?”,他酸溜溜地撇嘴,“我就知道青芜手上藏着好东西不肯给我,倒是很大方地拿出来给徒弟吃。”
不知道这是什么稀有的天材地宝,连他都没见过。可能也是因为做成了菜,瞧不出原本的模样。
“?”,年荼茫然地嚼着笋片,“这是我今天下午种出来的白玉竹笋。”
不仅和“稀有”二字完全不沾边,五师姐今天还说它没什么用来着,现在倒是被称为好东西了。
见青炎长老满眼怀疑,她从储物袋中掏了个竹笋出来递给他,“就是这个。”
她种地瘾发作,当场又掏了一个出来,按进土里,挥手布下超小范围的灵雨。
玉色的笋尖立刻节节长高,顷刻间长成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玉竹,根部也开始向四面八方扩张蔓延,长出一片新的竹笋,白白胖胖,看着就惹人欢喜。
只这么一棵,院落里就满是沁人心脾的清香气。青炎长老两眼发直,恍惚间终于明白了青芜口中的“天赋好”,究竟意味着什么。
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灵植,经她妙手一点,品阶直往上冲了好几等,蕴藏的灵气能与成品丹药媲美。
那她种出来的药材呢?
丹修最钟爱的东西有三样:鼎、火、药草。
一想到年荼很可能种出千金难求的高阶药草,青炎长老又是兴奋,又是躁动不安,浑身好像长了刺似的难受。
怎么他偏偏把人给得罪了?还不止一次!
年荼警惕地瞄着青炎长老,感觉他今晚好奇怪,好像要变异了一样。
她悄咪咪和谢寂离咬耳朵,“夜里应该不需要药浴疗伤吧?你要不要和我回百草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