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沥,夜色昏沉。
唐人街在带着寒意的雨丝中冷清地静默着,素日里的热闹繁华也被沙沙的雨声冲得极浅极淡,地上的水洼倒映着点缀在复古建筑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
忽而,一头巨大的白狼踏碎了满地绚烂的灯影,拖着一名身披斗篷的少年,旋风般刮过街道,朝着被黑暗掩埋的街头疾驰而去。
风餐露宿赶了三四天的路,唐晓翼终于到达了阿布勒奇亚山脉附近,巍峨高耸的山峦连绵不绝,覆盖着茂盛的原始雨林。
森林里大部分是落叶阔叶林,间或夹杂着针叶树林,此时正值秋季又刚刚下过雨,满山都被潮湿的大雾包裹,地上也厚厚地铺着一层枯枝败叶。
详细询问了当地居民踩点,唐晓翼便带着洛基上了山。
在环境恶劣的原始森林里,洛基的作用便被充分发挥,一声雄浑的狼嚎吓得方圆百里的野兽鸟禽退避三舍,灵活的身躯和厚实的爪垫在山地上如履平地,效率极快。
唐晓翼只需要坐在狼王背上,给自己身上抹满雄黄,防止头顶时不时蹿出来的蛇,以及沾上那些会吸人血的蚂蝗。
此前他借克里斯的电脑查阅了一下有关于黄金城的资料,发现了许多别的地方查不到的线索。
因为路西法和暗派有过一段时间的交易,明派同对方数次交手,也派遣人秘密卧底过黄金城,带回来了大量的资料。
虽然和传说中的有些出入,但总体大差不差,唐晓翼看着从克里斯电脑里拷贝出来的地图资料,沿着一条涓涓细流一直往北上,直到小溪汇聚而成奔涌不息的河流。
唐晓翼用削尖的树枝做了个简易的鱼叉,挽着裤腿下河捉鱼,被冰凉的河水冻得直打哆嗦。
鱼插到了,脚也抽筋了,唐晓翼坐在石头上扳了半天的脚趾头,又揉了揉几个穴位,终于缓过劲来。
觅食的洛基此时也悠悠然地从树林深处走出,自己填饱了肚子,还带回来一只硕大的野鸡。
“干的漂亮!老伙计!”
唐晓翼亲昵地摸了摸洛基的脖子表示感谢,挥舞着藏银刀麻利地收拾干净鸡和鱼,串在签子上,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篝火,架起来烤得香喷喷。
从前冒险的时候,唐晓翼就热衷于在身上带点调料,能吃能消毒还能防身,见鸡都被烤得冒油了,就撒上一把调料,撕扯着上面的肉大快朵颐。
“你是不是好久都没吃生肉了,瞧这造得埋汰的。”
唐晓翼啃着鱼,瞥见了狼王脖颈下的斑驳血迹,忍不住拿起打湿的手帕擦了擦。
洛基好歹是狼,茹毛饮血的本性还是深刻在骨子里的,时不时就需要生骨肉补身体,唐晓翼冒险缺钱的时候,就会放洛基出去打猎几天,直到温莎的资金到位。
“好久没吃生肉,太馋了。”洛基舔了舔嘴唇和鼻子,转身扑通一声跳进河水中去洗澡。
唐晓翼被溅了一身水,嬉笑着和洛基拌嘴两句,便拿出了身上的通讯设备,到处去试探着找信号。
只可惜这里已经是山脉腹地,信号微弱根本捕捉不到,唐晓翼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有些失落地放下手。
“也不知道小雨怎么样了……”他喃喃着蹦下了岩石,忍不住地一阵阵心里发虚。
如果不出意外,商时雨应该已经收拾完烂摊子回唐人街了,看到他不在家,问明了原因之后肯定要出来找他。
唐晓翼知道自己的擅自行动肯定会惹毛商时雨,就算她能理解他是替她担心商时砚的安危,但让她不生气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他现在已经能想象到商时雨黑得能和烧了十几年的大柴锅锅底媲美的脸,以及她手上寒光闪闪削铁如泥的唐横刀,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这个小青梅,虽然现在脾气柔软了很多,对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温柔且包容的,但真生气起来,下手也是拳拳到肉。
别问,问就是小时候在商时雨面前犯贱被她拳头问候过。
唐晓翼想不明白,那捏起来还没他手掌大的小拳头,怎么能爆发出那么惊人的力量,打人如此之疼。
唉,希望找到商时砚的时候他不会伤的太重,这样就能替自己扛住大部分伤害了。
洛基洗完了澡跳上岸,抖身甩掉了身上的水,也浇灭了火堆,雪白的毛发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泽。
“还是联系不到外界吗?”它问道。
唐晓翼点点头,将没吃完的鸡用采来洗净大树叶包裹扎好,塞进储物袋里,然后背着它们一起跃上洛基的脊背。
一人一狼继续沿着愈发宽阔湍急的河流,继续往北赶路。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到达了河流的尽头。
那是一处气势磅礴的断崖,如同被斧头劈过一般的齐整,水流从这里直接飞流直下三千尺,摔碎的水气升腾在西斜的残阳中,汇聚成飘渺的岚雾,透着绮丽的光芒。
洛基驮着唐晓翼,身影如一道白色的闪电般在河上穿梭,直奔对岸。
唐晓翼抱紧了狼王的脖子,听着身下震耳欲聋的水流声,既紧张又兴奋,身体里沉寂许久的冒险因子也被激活了。
穿过河流,再往对岸的森林里走了半个多小时,夕阳融化的血色铺满了整个寂静的原始雨林,四周的光线逐渐黯淡下来。
苍茫的暮光透过头顶树叶的缝隙,散落在铺满苔藓的树根与岩石上,一些会发光植物在昏暗的环境下散发出冷蓝或者幽绿的微茫,平添了几丝童话般的梦幻与神秘。
不过越是美丽安静的环境,就越有可能隐藏着巨大的危机。
唐晓翼专门带了火把来,在夜里非常实用,一是可以照明,二是用来驱逐夜间行动的野兽,加上洛基自带的王者气场,夜路走得也相对顺畅。
越往深处走,黑暗便吞噬了周围的一切,与此同时还漫上了浓郁的山雾,可视度极低,带上微光夜视镜也不好使了。
洛基慢下来的步伐也昭示着前方的路并不好走,夜雾弥漫的树林里,到处都蛰伏着未知的危险。
握紧了手中的藏银刀,唐晓翼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惕着周围的一草一木,白天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植物此时也扭曲成狰狞的鬼脸,撕扯着来者紧绷的神经。
“妈呀,那个树怎么长了个鬼脸啊!”唐晓翼拍了拍砰砰直跳的胸口,咬了咬牙,“要是墨多多那个笨蛋在这,估计早就吓得哭爹喊娘了。”
一想到之前在地下城里,多婷两个小笨蛋被悬在展厅中央戴着面具的葬服吓得双腿发软鬼哭狼嚎,唐晓翼竟然还笑了。
说实话,他有时候还挺想念那些叽叽喳喳跟小鸡崽子似的小朋友们,虽然有点拖后腿吧,但乐子也不老少。
“洛基,你想查理不?”
闻言,洛基脚步顿了一下:“问这个干什么?”
“我在想,如果查理在的话,你们两个打配合,我们能更快一点。”
沉默了两秒,洛基闷声道:“也是。”
话音刚落,洛基脚步猛然停住了,并且警告似的俯下了前身,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警告。
唐晓翼深感不妙,定睛一瞧,只见点点闪烁的荧光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周围顿时充满了动物喘息的声响。
唐晓翼认得出来,那星星点点的荧光是狼的眼睛。
“真是……”唐晓翼握着藏银刀的手又紧了几分。
这一路上走得顺风顺水,没想到临门一脚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