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被皇帝检阅,为了这个,忙碌了许久。
京师三大营的老油条很多最直观的看法就是,幸亏没去禁军,不然这天天高负荷操练的,谁能受得了。
可他们在得知,被皇帝检阅后,发银子发到大半夜的事情,心里面多少都有些活略……也有不少人后悔了……
禁军三营,真的成了亲娘养的了……自己一不小心,连后妈都没了……
京师三大营,禁军三营,算是一家的,兵士之间都互相认识,消息也传播得很快。
在御检禁军结束后的第二天,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将乾清宫的地面映照得斑驳陆离。
朱翊钧身着常服,坐在龙椅上,手中随意翻看着几本奏疏,实则心不在焉,他刚刚差人区间召了胡宗宪,此时整满心都在等着胡宗宪前来。
不多时,殿外传来脚步声,胡宗宪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来。
他的官服虽依旧齐整,可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疲惫。
胡宗宪到了乾清宫后,行了一礼,朱翊钧赶忙抬手示意:“胡爱卿,快些免礼……大伴,赐座……”
冯保赶忙应是,而后亲自搬来了一张椅子,放在胡宗宪的身后。
胡宗宪谢恩之后,才缓缓坐下。
胡宗宪坐下后,朱翊钧露出欣慰的笑容开口说道:“胡爱卿,此次禁军三营检阅,你功不可没。朕昨日御检,看到那整齐军容,心中满是欣慰……你将兵部事务与禁军筹备操持得如此出色,不愧是朕的肱股之臣。”
胡宗宪在隆庆年间整治京师三大营,颇有成效,而在万历年间,又替朱翊钧组建了禁军三营,对于他们老朱家,对于朝廷来说,功不可没……
胡宗宪强打精神,欠身回应:“陛下谬赞,此乃臣分内之事,能为陛下分忧,为大明社稷效力,是臣之荣幸。”
只是声音微弱,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耗尽全身力气。
这个时候,朱翊钧也察觉出了胡宗宪的疲惫。
朱翊钧微微颔首,神色转为关切,接着说道:“胡爱卿,李成梁听从朕的旨意,派了亲兵来到北京城,他们的家属随后也一同前来,作为军户,安置之事便需兵部多费心……朕想着,要在下方县城寻一处合适之地,给他们分地建房,安排好住处,此事还得爱卿多多操劳……”
李成梁的亲兵先行到了北京,可还有小一万人的家属在后面,要在年中的时候,分批次入京。
朝廷确实需要妥善安置。
他们属于军户,归兵部管。
胡宗宪深吸一口气,努力打起精神回应:“陛下放心,臣定会尽快安排妥当。只是此事涉及土地、房屋诸多事宜,还需与地方官员协同商议,臣回去后便即刻差人着手准备……有了章程,便给陛下禀告。”
君臣聊了片刻后,朱翊钧便关切的说道:“胡爱卿,你先退下歇息吧,兵部的事情先不用管,好好在家休息几天,刚刚朕所谈之事也不着急,等你身体好些,咱们再细细商议……”
胡宗宪如释重负,站起身,朝着皇帝行了一礼,后转身缓缓走出乾清宫。
而朱翊钧看着胡宗宪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今日自己的这个兵部尚书,怎么显得暮气沉沉的。
离开乾清宫的胡宗宪,他的脚步变得越发沉重,越发迟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泥泞之中……
往日熟悉的宫殿长廊此刻显得格外漫长,走了一会儿后,他扶着墙壁,呆了许久,而后苦笑一声:“看来,真的老了……不服不行……”
稍稍休息了片刻,胡宗宪便继续朝前面走去。
好不容易走出皇宫,胡宗宪在马夫的搀扶下登上马车。
一进车厢,他便瘫倒在座位上,双眼紧闭,大口喘着粗气。
这个时候,车夫也没有察觉出来什么异样。
马车缓缓启动,朝着兵部衙门驶去。
一路上,车轮的颠簸让他的身体随着摇晃,头疼欲裂的感觉愈发强烈。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在了兵部衙门门口。
车夫回身恭敬地对着车内说道:“大人,到了。”
然而,车厢内没有任何回应。车夫又提高声音叫了一声:“大人?”
依旧没有动静。
车夫心中涌起一股不安,急忙上车,打开车帘子。
只见胡宗宪半躺在座位上,官帽掉落在一旁……原本束得整整齐齐的发髻已然松散,几缕白发凌乱地耷拉在他那苍白如纸的脸上,像是深秋里衰败的枯草,毫无生气……
他的嘴角微微下垂,干裂的嘴唇上透着一层死灰般的颜色,深陷的眼窝下,浓重的黑眼圈犹如两片乌青的阴影,为他那原本坚毅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沧桑……
车夫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探了探鼻息,发现还有微弱的气息,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大人,大人您醒醒……”
车夫焦急地呼喊着,双手轻轻摇晃着胡宗宪,可他依旧昏迷不醒。
兵部衙门的衙役们听到动静,纷纷围了过来。
看着昏迷的胡宗宪,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
很快,消息在衙门内传开,兵部的官员赶忙去找了郎中,并将胡宗宪送回了家中……
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而此时的胡宗宪如今已七十高龄,本应是含饴弄孙、安享晚年的年纪,却依旧为了这朝堂之事,耗尽心血……
胡宗宪到了家中,郎中也随之而至。
兵部的两个侍郎也跟着前来……
郎中诊完脉后,缓缓起身,对着一旁焦急等待的胡家人和兵部的两个侍郎说道:“胡大人这是积劳成疾,长期的劳累和忧思,让他的身体亏空严重。如今气血两虚,再加上这几日的操劳,身体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我先开几副药,调养气血,只是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还需长时间的悉心调养,切不可再让他忧心劳神……”
兵部左侍郎沈文也听完郎中的话后,赶忙开口问道:“多少时日可以调养好啊……”
而郎中闻言,只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