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我也……会努力做到的……”
赫莉娅点了点头，喝下了这碗鸡汤。
“嗯。”沃特西塞又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脑袋。
祂似乎很喜欢对赫莉娅那圆溜的脑袋瓜子动手动脚，不是摸就是揉就是拍，搞得跟她脑袋里有水一样，要敲来听个响是吧？
“这还是，我第一次尝试。”祂继续解释说，“我对你们人族还不算特别了解，对那些人更是只知道个表面皮毛。”
“所以我只是仿了她们的外在样貌，至于性格与行为，则是参考了我所了解的人。”
赫莉娅略带苦涩地笑了笑，“怪不得我见图尔赫依做园艺会有熟悉感，原来是您参考了部分自己的行为吗？”
沃特西塞似乎没想到这一点，有些许怔愣。
“唔——我并没有做这个设定。”
“但或许是我在制造他的时候，多了些许我都没注意到的私心？”
赫莉娅抬手将口袋里的花拿出来，仔细端详了片刻，却也只知道花很漂亮很娇嫩而已。
“不管怎么说，谢谢您。”
……
“为什么不愿意请老师呢，姐姐？”
跟斯戴莉一起有说有笑用完晚饭后，赫莉娅拉着她的手在花园内散步消食。
她还是在意斯戴莉那反常的要求，难不成是曾经有什么老师给她造成心理阴影了？
不然好端端第为啥宁可自学也不要请老师。
这学魔法可不是儿戏，就算是赫莉娅，也只是自行做了个魔法入门仪式而已。
而在这之后有关于魔法的学习，不是布兰妮就是莫比休斯，还有利维塔、伯拉希里等人。
可以说是良师众多，才有了现在的赫莉娅。
斯戴莉眉头下意识一皱，眼神躲闪，瞧着就像是回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让赫莉娅的心高高吊起。
不是吧不是吧，她都这样悉心照顾了，还能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岔子？
见赫莉娅一脸阴沉，脚步也慢了下来，似乎在想着要怎么去教训人，斯戴莉才知道自家这护短的妹妹怕是又误会了。
她赶忙解释说：“没有人欺负我，只是我自己的原因而已。”
“姐姐。”赫莉娅停下脚步，牵住斯戴莉的双手，认真地看向她的眼睛，“我想知道原因，可以吗？”
她望向赫莉娅的眼底，那是一片不可置疑的真诚，眼神中的担忧从不作假。
可她越是如此，斯戴莉心中就越是不好受。
她垂下眼不去看赫莉娅，沉默片刻，才带着妥协意味地吐出一口长气，声音沉闷道：
“我只是不想，被人拿来比较而已……”
“那些教过我的老师们，似乎都特别喜欢，拿阿娅与我做对比。”
“我当然知道阿娅很优秀，比我要厉害很多很多，不仅是她们崇拜着你，连我也是的。”
“可或许我就是一个小心眼且自私的人吧，总是被拿来做比较，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你待我有多好，我比谁都清楚，可正是因为知道，我心里才难受。”
“我从不敢，也不愿嫉妒憎恨你，可心底里却总是有那么一个声音在叫嚣，要把我变成一个善妒丑恶的人。”
“你的优秀从来都不该是那些不如你的人嫉妒怨恨的原因才是，真正良善真诚大方的人，在看到对方好时，是会真心送上祝福的。”
“可我不是那种人，我也没想到我原来是这种人，对不起，阿娅，我辜负了你的期待。”
“我只能用这种幼稚低劣的手段，去逃避这些声音，去忽略掉那些嫉妒怨恨的话语。”
“对不起。”
赫莉娅不语，只是将斯戴莉拥入怀里，轻抚着她的背，直到怀中的人不再因为羞愧而落泪后，才开口道：
“姐姐，我很高兴能听到你跟我讲心里话。”
“虽然不知道姐姐是如何看我的，但我想说的是，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我只是愿意，也只愿意在你面前展现我无限的好而已。”
“嫉妒是人之常情，我看到那些厉害的人时，我也会嫉妒，甚至不讲理地会生出愤懑与仇怨来。”
“可那又如何？”
“我们是人，而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的，拥有嫉妒、怨恨、仇视等等负面情绪，是再正常不过的。”
“我宁可你去当自私的小人，也不愿意你去当甘于牺牲的奉献者。”
“你觉得对我心生嫉妒怨恨，是不知图报，是恩将仇报，所以感到自责，不安，羞愧。”
“可即便是我，站在你的立场上，我也同样会心生这样的情绪，这没什么的。”
“而且，我们本就是不同的两个人，只是我们这两朵花恰好生长在同一条藤上罢了，人们难免会拿来比较。”
“可我们本该各有各的美丽，而不是彼此模仿，相争，斗个你死我活。”
“你是你，我是我，我们虽然都是皇室公主，但我要走的路，与你要走的路，当真一样吗？”
“我们所求的东西，难道也一样吗？”
“既然不一样，那为何要攀比，要相争？”
“你欣赏我的好，可我同样也羡慕你的好，不要以为只有你在羡慕嫉妒我，我同样也在羡慕嫉妒你。”
“我羡慕你的美丽，羡慕你纯真善良，不为世俗所染的性格。”
“我嫉妒你那安详平和的过往，嫉妒你拥有一个我所不曾拥有的快乐童年。”
“斯戴莉，你不必成为我，也不必成为人们口中那个完美的人。”
“你要成为你自己，你要成为你想要成为的那个人。”
斯戴莉从赫莉娅怀里抬起头来，用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望着她，哽咽道：
“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是个胆小怯懦的人，我担负不起这么重的期待。”
赫莉娅用力钳住对方的肩膀，大声道：“那就为了我！”
“如果你觉得自己背负不起来，那就当是我逼你的！然后坦然地去嫉妒我，去恨我！”
“即便这样，也还做不到吗？”
斯戴莉不说话，只是任由泪水浸湿自己的脸，不住地摇头，不知道是在说“做不到”还是说“这样不行”。
说理讲不通，强硬逼不得，那就只能使出那一招必杀技——
装可怜撒娇大法！！！
“姐姐，我需要你，我比任何人都需要你。”
赫莉娅耷拉下眉眼，眸中的光黯淡了些许，将隐藏了许久的疲惫显露出来。
她一早又是陪着斯戴莉又是跟阿尔菲商量事情，紧接着又跟罗尼悉在讨论骑士团的公开选拔，然后又跟沃特西塞演戏，又跟唐耀星盘来盘去，晚上还要哄斯戴莉……
她这一天真的累够呛。
“我不能没有你。”她又道。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一个你一直嫉恨着的人深深依赖着你，完全离不开你，甚至还喜欢着你，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爽。这是第一个感觉。
你们口口声声觉得我不如的人却死活离不开我，把我当命一样对待，这要是让那些声称我不如你的人知道，他们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看见赫莉娅这副神态，斯戴莉心中那些阴暗的想法依旧在叫嚣，喊着“你也不过如此”“就算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离不开我”等诸如此类的想法。
另一方面，身为姐姐的她，那个纯真良善的她，见到赫莉娅如此疲惫，如此脆弱，她心里是极为心疼的，难受的。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交锋，却又不约而同地导向了同一个结果——她需要这种被需要。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需要着赫莉娅，而这种被人需要，也是变相证明了这个人之于自己是有价值的。
所以，她渴望被需要，渴望自己能在她人眼中是一个有价值的人。
她需要被认可，需要被看见。
斯戴莉斟酌着，犹豫着，努力将心中那些不光彩的喜悦按捺住，小心翼翼问道：“可我……又能帮到你什么呢，阿娅……”
“眼下，我就有一个非常需要你的地方，姐姐。”赫莉娅认真道。
她算是想明白了，与其跟斯戴莉讲这么一大堆鸡汤，这么多人生哲理，都不如让她亲自去做点什么，从而在其中获得自我认同感。
“什么？”斯戴莉抬手擦掉了眼泪，瞪着大眼睛好奇问道。
现在有什么是需要她的？她怎么不知道。
赫莉娅跟她简单解释了一下如今魔法协会与皇室以及魔法学院之间交错复杂的关系。
“魔法人才是帝国所需要的，更是不允许协会实现这一领域的垄断，魔法的威力有多大姐姐你应该是清楚的。”
“正是因此，才有了亚伯拉罕学院的存在，皇室手底下养着一批魔法使供自己驱策，不必再受制于魔法协会，样样看他们的脸色。”
“但问题是，魔法协会垄断着魔法使的等级考核，也就是说，或许真正厉害的，心向着帝国的魔法使，不一定能为我们效忠。”
“而且学院内部本身也有协会的渗透在，那些天赋异禀的，怕是早早就被他们内定好挖走了。”
“皇室付出了大量的资源与心血去培养魔法使，最后却入不敷出，甚至还有可能养出对准自己的刀来。”
“这是哪一个掌权者都不愿意看到的。”
“父亲他虽曾是魔法使，但因为继承了王位，身负神力，所以他不能使用魔力。”
“可这不代表他不懂魔法，甚至说，他太了解了，深知其中弊病所在，所以需要有人能去制衡。”
“但魔法协会是魔法界的权威代表，一直以来与皇室都尽可能维持着面上的和平，我们不能主动挑破其中的龌龊。”
“可我们需要证据，我们得明白现在情况到底如何了，才能在将来的倒戈相向中占据有力地位。”
“所以，姐姐，我需要你进入亚伯拉罕学院，查清楚魔法协会究竟在其中扎根有多深，影响又有多广。”
“而这，是如今只有你能做到的事。”
斯戴莉听完后，认真地在脑中将接收到的信息重新梳理了一遍，最后复述道：
“意思就是说，阿娅你需要去亚伯拉罕学院里看看，魔法协会如何偷人的，又偷了我们哪些人，对吧？”
赫莉娅：……
不是，这对吗？？？
是我思想太龌龊了还是什么？偷人？这话是这样说的吗？
赫莉娅对上斯戴莉那双纯洁干净的眼睛，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又用手抹了一把脸，才将自己心里那些不干不净的玩意儿镇压下去。
斯戴莉怎么可能懂那些嘛哈哈，一定是我想错了。
“额……差不多……？”赫莉娅给出了个不太确定的答案。
“嗯！我知道了！”
斯戴莉用力一挥拳，还残留着泪痕的脸上此刻洋溢着坚定的笑容，说这话时连腰板都不自觉挺直了。
“这场‘捉奸’行动，就由我来负责办吧！”
赫莉娅感觉两眼一黑，差点原地晕过去。
不是，这对吗？？？！！！
感情我没误会你啊姐！
你这比喻……这比喻……还真是……真是……很生动形象啊！
绝对不是跟我学的，对吧对吧对吧？
“怎么了吗？”斯戴莉扶住差点晕倒的赫莉娅，有些许困惑地看着她。
赫莉娅抬手，挡住了对方那单纯无辜的眼神，“没……没事……”
斯戴莉眼珠子咕噜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的轻笑一声，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阿娅，你不会觉得我什么都不懂吧？”她笑着问。
“什……什么……”赫莉娅茫然。
斯戴莉清了清嗓子，“我是说，什么偷人啊捉奸啊什么的，我都懂的，我没你想象中那样单纯。”
不知为何，她说这话时的语气，竟然还让赫莉娅品出一些个骄傲来。
喂！这有什么好骄傲的！你清醒点啊我的姐！
“呵……呵……是……是吗……”赫莉娅只能尬笑着敷衍过去。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忽的神情严肃地叮嘱了一句：
“不过姐姐，你下次还是不要在别人跟前说起这些来了，尤其是我的那些朋友们。”
“为什么？”斯戴莉不解。
“没有为什么，别说就是了。”赫莉娅不欲过多解释。
“好吧……”斯戴莉有些兴致缺缺地应下了。
而此刻，赫莉娅心想：我不会让人说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绝对不会的！
而且！谁是朱谁是墨！还有待商量呢！
反正她是既不想当朱（猪），也不想当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