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胖的都快要看不出五官特点的脸,随着平躺的动作,整张脸上的肥肉都向后摊去,将唇角和眼角都拉扯的长长的。
浑身上下的肥肉也都和脸上的肥肉一般,随着呼吸一晃一晃,肉饼一样摊在地上。
吃着吃着吹了个鼻涕泡,他满不在乎的伸手揉了揉鼻子。
粘液蹭到了手上,他也只是皱了皱眉,随手就抹在了自己身上,擦干净了又接着吃。
看见张金玲进来了,雄雄立刻翻身坐起来,冲着她大声嚷嚷。
“妈妈,快点给我弄点水来,我要渴死了!”
“你走之前怎么都不知道给我倒点水放在这里,我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奶奶,奶奶肯定会替我骂你的!”
“快点去给我弄点水啊!”
张金玲被狠狠冲击到了。
被儿子指着鼻子嚷嚷,她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头都有些大了。
她儿子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谁家的孩子会随便把洗得干干净净的床单扯出来铺在地上,就为了自己能躺上去仰面朝天的一边晒太阳一边吃零食?
这要是放着在她小时候,杜老太一句话都不会多说,直接就会回屋去拿鸡毛掸子,把她抽的三天下不了床。
虽然她一直痛恨母亲从前这么对自己,羡慕陈老太太对陈有福百依百顺,但雄雄这做的是不是也有点太过分了?
这些衣服、床单最后可是都要她亲手洗干净的。
这寒冬腊月的,她光是想想自己的手浸在冷水里搓衣服的那个又痛又痒的滋味,就觉得受不了。
她忍了又忍,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雄雄,你不能就这么把床单铺在地上,这个是妈妈从家里洗好了特意带过来用的,你把床单弄脏了爸爸妈妈晚上怎么睡觉?”
“在家里的时候,你难道没看见妈妈搓床单洗床单的时候有多累多辛苦吗?”
“而且妈妈记得之前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了,鼻涕不能往身上擦,擦了之后会粘在身上看起来很脏的。”
“你这样穿出去,别人会认为是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还有,你现在已经一百多斤了,你不能再胖下去了,否则连衣服都……”
雄雄烦的很,随手抓起一把沙子石头就往张金玲身上丢,尖叫着蹬腿。
“别说了别说了烦死人了!你怎么那么啰嗦啊,奶奶没错,你说起话来就像癞蛤蟆,呱呱呱呱也不知道累,我们家里就你最吵了!”
张金玲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婆婆在背后骂自己,但这种话不论听多少次,都还是控制不住瞬间血气上涌。
张金玲深吸一口气,气的插起腰,愤怒已经到了临界点,有些控制不住的咬牙瞪眼。
“陈雄,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懂礼貌懂礼貌!这是你这么大的孩子该说出来的话吗?”
“我是你妈妈,不是你的仆人,你应该这么对妈妈说话吗?我看你真的是缺管教,被你奶奶给宠坏了!”
“现在给我道歉,听见没有?”
雄雄被陈老太一直宠着,对于张金玲的怒气丝毫不惧。
听她又继续啰里八嗦,雄雄直接急了,随手又抓起几把石头疯狂往她身上扔。
“我不道歉不道歉!你快点去给我弄水喝,我要喝水!渴死了渴死了!”
张金玲试图继续教育。
“雄雄你给我坐起来,快点给妈妈道歉,不然就没有水喝!”
雄雄不光不听,反倒一轱辘爬起来,气的用那双胖乎乎的拳头对张金玲又砸又退。
“你怎么那么烦人啊,你快点给我找水去,快去啊!我要喝水我要喝水!”
“你再不去给我弄水,我就去打电话让奶奶来教训你!”
这孩子年纪虽小,但毕竟体重摆在那里。
张金玲原本想摁住他,结果一个没稳住,自己被推得往后趔趄了好几步,后脑直接撞上了门框,疼的龇牙咧嘴半天。
就算这样,雄雄对她也丝毫没有心疼,反倒追过来,狠狠捶她肚子。
“奶奶说了,你不听话我就可以替爸爸教训你,我打死你打死你!”
雄雄还没到变声期,声音里还带着幼童的尖锐,这一顿又吵又叫,不光张金玲耳朵嗡嗡的,陈有福也烦的不得了。
“行了行了,差不多就行了,没事儿摆什么严母的架子,你不也就那么回事吗,连个钱都从你妈那儿要不来,你还有什么本事?”
“赶紧去给熊熊找点水,多找一点,我也还渴着呢。”
张金玲委屈的抬头看去,只见陈有福正躺在雄雄刚刚坐的床单上,吃着袋子里剩下的江米条。
那模样,简直和熊熊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雄雄一听爸爸也站在自己这一边,顿时更得意了,手插着腰冲张金玲喊。
“听见了吗,爸爸都说了让你去多找点水,你还不去吗?”
张金玲瘪了瘪嘴,想说两句什么,但一想到陈有福被她妈给惹生气,这才刚缓和一些,又没敢说,把话给咽了回去。
她只能乖乖拿着水壶去邻居家里借水。
几个邻居看见他自己拿着水壶过来借水,都忍不住好奇的问她老公和孩子去了哪儿。
张金玲不知道该怎么说,几个邻居大妈大娘就假装不经意的自己跟了过来,探着头往院子里一看,当即咋舌。
“金玲的老公孩子怎么是这个样子,那孩子……胖点好看这四个字我对着那孩子都说不出来。”
“可不是嘛,这么多年他们小夫妻俩一直不回来,我还以为是在外面做什么大生意呢,怎么搞来搞去还是回到白云村这儿住了?”
张金玲听着背后的窃窃私语,咬了咬牙,迅速加快步伐进院,反身门给关上。
都怪她妈,要是她说实话,答应帮忙,那她们一家三口现在指不定已经坐在去京城的火车上了,还用得着在这里被人数落?
张金玲暗暗地埋怨了几句,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正要说话,就见陈有福和雄雄父子俩,一个躺在床单上,一个躺在他爹的肚子上,正一起咯吱咯吱的吃江米条。
张金玲眼前一黑。
怪不得刚刚那群大妈大娘要在背后说那种话。
她怎么瞬间就觉得,这日子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有盼头了呢?
她一声不吭的把水壶递了过去,看着这一大一小你一口我一口的喝水,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人塞了一团什么,喘气都有点费劲。
她扭头看了看梅彩英家的方向,再次忍不住在心里拿自己和林初禾做比较。
林初禾这种给野男人生过孩子,还当过傻子的人,竟然都能有这种成就,成为人人尊敬的军官,连村长提起她都竖大拇指。
同样都是女人,都是在一个村子里长大的,她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命?
想想刚刚从邻居那听说的林初禾的成就,张金玲都觉得有点不真实。
这真的是一个女人能做到的吗,是搞错了,还是有什么人在帮林初禾,给她铺路?
否则部队里竞争那么厉害,林初禾一个年轻女人,怎么可能爬得那么快那么高?
张金玲从自己的三观出发,分析了半天,怎么都觉得有猫腻。
可林初禾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家里也没什么靠得住的亲戚,不太可能有人能帮她啊。
张金玲左想右想,把自己所知道的,林初禾从小到大所有认识的人都想了一遍。
难不成是那个野男人?
张金玲突然特别好奇,那个曾经和林初禾一起生了孩子的野男人究竟是谁。
林初禾现在在部队里混的风生水起的,搞得这么厉害,平时应该很注意自己的名声和形象。
这个野男人,这桩婚姻,对林初禾来说,应当是一件不堪回首,绝不能提起的腌臜往事才对。
毕竟如果让林初禾现在的下属和领导知道,她年纪轻轻就和来历不明的男人结了婚还生了孩子,之前还把自己搞成那种疯癫样子,肯定要丢大人,没面子继续在部队里混的。
这种情况下,她如果能调查清楚和林初禾在一起的那个野男人是谁,当年发生了什么,岂不是就相当于捏住了林初禾的把柄?
到时候别说让林初禾帮忙了,她直接让林初禾把大房子让给她住,也不是不可以。
那她们一家岂不是就可以在京城定居,整天享福有人养了?
张金玲越想眼睛越亮,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她一时间也不去想儿子老公的邋遢样子了,赶紧凑上前去,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陈有福。
陈有福原本还有些不耐烦,以为她又要唠叨。
听完她的话,手里吃到一半的江米条都扔了,赶紧把手往身上蹭了蹭,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还愣着干什么啊,赶紧去打听打听啊,早点打听清楚了咱们也好早点去京城吃香的喝辣的。”
雄雄听别的不灵,“吃香的喝辣的”几个字倒是听得特别清楚,立刻就从床单上坐了起来,满眼期待。
“爸爸妈妈,咱们马上就有好吃的好喝的了吗?”
陈有福已经提前乐开了,笑着过去狠狠揉了一把自家儿子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