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就一条完整的御敌防线,这个部署没什么新意,中规中矩,这样筹谋不会出错。
但是能在起手第一步就为后面数步的布局铺成,这个就不容易了,这也是风珏原先的预设,他们二人的布局再一次不谋而合,这让风珏隐隐有些激动。
没等她激动完,向时又说出了一句,“攻取小瓮城不难,只需等上个半年左右,但在攻城之前,有一个人必须要先抢到手。”
抢人?
风珏愣怔了一瞬,抢人?抢什么人?抢人这活儿,好像也不陌生。
“......抢谁?”
向时缩回手,捏了捏拳头,腼腆一笑,他这忽然的羞赧之色,让风珏有些摸不着头脑。
反差太大了,前一瞬还在笃声阐述战事布局,后一瞬就腼腆起来,虽然他本就长了一张温和的脸,风珏还是觉得有些诡异,难不成要抢的这个人是他的老相好?
心里这样想,口中也就这么问了。
“谁?莫不是是校尉大人的青梅?”
向时:“......”
怕他不好意思说出口,她赶忙补充,“没问题,只要不影响战事,也不残害无辜,校尉大人想抢谁都行。”
她脑子转的飞快,只要不触及底线,她一向甚是大方。
向时愣怔了一瞬,而后闷声笑了起来,这个风将军果真不一般,他算是发现了,这人路子是真的野。
“将军大约是想偏了,我所说的这人是男子,不是女子,是个智囊。”
风珏:“......”
她僵滞了一瞬,默默地琢磨了一会儿,能得向时一声智囊,看来不是吃素的,可能真的大有用途,“细说说。”
向时也不卖关子,“这人姓江,名先,字青棠,原是北九军铁骑五营的参将,铁骑五营的主将覃炀阵亡后,此人也一并没了踪迹,众人只当是这位参将也英年早逝。”
“两年前,得到可靠消息,这位参将并没有阵亡,而是被当年的北燕主帅、现在的北燕太子萧洵俘虏了,可能是看重他的才能,并没有直接处死,而是囚禁起来,加以利用。”
风珏听明白了,看来这个人还真有点用,要不然萧洵也不会一直关他这么多年。
“人就关在小瓮城?”
向时点了点头。
“消息可靠?”
向时皱了皱眉,面色微微沉了沉,但是不显,“嗯,宋寒跟杨思敏那两贼人着实歹毒。”
风珏闻言细思,觉得不对劲,怎么看都像是多此一举,“为什么要关在小瓮城?”
向时摇摇头,“将军有所不知,江青棠不仅智谋双全,他还是一位治水奇才,小瓮城所处低缓平地,年年汛期受水涝之害,宋寒那狗贼以全城百姓为质,要他挖渠治水......”
风珏听后,呢喃了一声,“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了。”
她忽地凝眉,直视向时,“所以,如果我们不将这位青棠先生抢出来,水淹瓮城这法子就作废了?”
向时点点头,脸上又露出一丝羞赧,“实不相瞒,还有一点是我的私心。”
“于公来说,不抢回江青棠,攻取小瓮城难度加倍。攻取小瓮城最快的法子就是水攻,若是不从这人手里拿到城内新的水防图,此法行不通。”
“于私来说,江青棠是个难得的人才,我大渝需要这样的人才,若是我们不先救出他,一旦开战,敌军会先拿他祭旗,我,我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风珏打断他的话,“这一点,也是公,你是在挽救栋梁之材。”
向时感激地看他一眼,加重语气,似是下定决心一般,“那说的再自私一点,江青棠曾是我的同袍兼好友,我不想他死于敌人手里,我想救他。”
生怕他不同意,向时又道:“将军,也不是完全是私人想法,江青棠此人真的很重要,我们只有抢出他,才知道他这些年在城里新筑的水防工程,要不然水攻也难成。”
见他有些急了,风珏摆摆手,“你先别急,此事事关重大,需得从长计议,”她顿了一下,才又说,“且这事我做不了主,需得上奏王爷。”
“将军,不可。”这下,向时是真急了。
他废了那么多心思来此,主要还是想救出江青棠,他是看明白了的,一是这位风将军有勇有谋,路子野不说,还敢作敢当。
二是,王爷对这位风将军极看重,哪怕攻占雀儿台跟茶花岭是先斩后奏,王爷也没发火,所以,他也想借这位风将军一试。
这话,说的可就有些微妙了,风珏冷声反问,“不可?”
向时知道自己言语不当,但是他没有别的办法,索性破罐子破摔,“实不相瞒,此次领军前来,是我向王爷请奏求来的,我就是想借风将军您的手,救出江青棠。”
风珏周身血液瞬时凉下去,难怪攻取瓮城的方法不谋而合,原来本就在人家的算计之内。
她活了这么些年,被人算计的次数不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开诚布公,她暗自冷笑一声,对这位校尉刮目相看。
沉默了一阵,她凉声道:“你这是阳谋,我风珏敬你坦诚。”
向时摇摇头,知道自己惹恼人家了,但他不会退缩,这是他唯一的办法,纵观整个军营,没有人会帮他,只有眼前这人的有可能,也只有这个人能做到。
“我知道将军心里有气,但是我别无他法,只有将军你......”
“停!”风珏打住他的话,“容本将想想啊,你这是看准了本将?”
向时点点头,正欲解释,对方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行,看在你开诚布公的份上,本将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看准了我即使先斩后奏,也不会被郡王惩治,是吧?”
向时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主要是将军跟旁人不同,将军行大事不拘小节......”
风珏是真气笑了,“那你也该知晓,先斩后奏可以有一,却不能有二,若是再行一次,那就是挑战郡王的军威,你这是把我往死路上推。”
向时急了,“不会的,郡王不会那样对风将军的,有句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旁人都看得出来,郡王待将军您不同。”
风珏笑不出来了,她不知道这位年轻的校尉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她眼眸冷冽,声音寒彻,“他只是惜才,并没有待我不同,就算他现在愿意重用我,也只是因为我尚有用武之处,若是处处挑战他的权威,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向时却摇头,“王爷不是没有度量的人,”他顿了一下,似乎觉得不该就这个话头再说下去,便换了话头,“就算到时候王爷追究起来,我一力承当,绝不让将军背过。”
“我们现在共守一处,是一体的,何况我有责任......”
向时也急了,立马打断话头,“不不不,若是事情败露,就说是我不服从将军您的命令,私自行动,您是去救我的,您完全不知情。”
风珏沉着脸,感觉有些不解,这人为何甘愿冒这么大风险救那个叫江青棠的人?
真的只是因为江青棠此人很重要,真重要到他不惜以身犯险,还有可能丢了性命?
还是说,还有旁的他不想告知自己的隐情?
其实,救出江青棠这事也不是不行,只是风险过大。
仔细想想,眼前这人是大理寺少卿向序的弟弟,将来去往京城,说不定还要去牢里走一遭,有这层关系也益处。
既然人家都利用到自己头上来了,那自己不妨也顺水推舟,应下此事,当结个善缘。
人跟人能相处,大多时候还是因为利益共存,利益交换的关系,相对来说最稳固。
“真铁了心?”她沉声问。
向时狠狠点头,“这一次,还请将军帮我,以后,凡是将军用得上我向时的时候,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风珏心思转的飞快,不若趁机问一问自己有所怀疑的事,她故意沉着脸,“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既然你我现在是互相利用的关系,那不若你现在就换。”
向时一怔,感觉自己前面有个坑,但是他不能绕离开去,“......将军,想要我用什么换?”
风珏挑眉一哂,压低声音,“向扶风城递信,一旦宋寒那厮向我们这头发兵,那头就向关阳城发动进攻,分散宋寒那厮的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