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借着微弱的烛光,将今日之事反复推论复盘,在确保完全掌握全局且无后顾之忧之后,才各自回帐房歇息。
萧炎在赤鹿山吃了闷亏,又遭遇一支大军劫路,在陆术等人奋力一搏之下,才得以在慌乱间逃走,受了这等奇耻大辱,他憋闷不住,心中的仇恨爆走,一回到大军驻扎地的顺山,就开始召集将领商议战策。
这厢,赫连长澈也没闲着,第二日亦是召集裴知行以及他麾下的各位将领一起商议驱敌战术。
集会上,裴知行的言行中规中矩,挑不出毛病,但是他下头有几位将军显得不情不愿,提议对战术法的时候,甚至有些阴阳怪气。
风珏跟谢临对视一眼,心里跟明镜似的,也各有计较,只是言语上不显。
她二人沉得住气,但是一旁的裴野却不能,这人心直口快,自从跟风珏组成搭档后,没人压制他的脾性,越发地跳脱,又经历过生死,大有看开了的释怀觉悟。
这种时候,他哪里忍得住,以阴阳怼阴阳,跟着机关枪似的,一旁的赫连长澈又不训斥他,所以他怼的很是得心应手。
双方你来我往地一番交涉后,裴知行才出面稳住场面,提了几条比较实用的战略,这事才没那么难堪。
为了面上看得过去,赫连长澈也斥责了裴野两句,但话说的不重,更是丝毫没说他做得不对,裴野面上委屈地受了,心里其实还乐呵着。
风珏暗里瞅一眼裴野,觉得这小子内有乾坤,白莲花似的,甚是好玩,更好玩的还是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不识路,这一点真是恼火了。
想到要不是他不识路,误打误撞地跑去青卢山,碰上余山,自己估计真的就死了。
就为了这个,不管他裴野识不识得路,以后都是自己的搭档,不会放任他不管的。
赫连长澈假意斥责裴野,给了裴知行那头颜面,但是没给甜头,他们敢当着自己阴阳怪气,不给面子,那也无需给他们甜头好果子。
他将话过滤一遭,打磨了又打磨,最后说得极其官方好听,“千盼万盼,终于盼来裴将军和诸位将领,只是眼下粮草有限,本王也无一餐好饭相迎,着实惭愧。”
“当务之急,敌人还是其次,填饱肚子乃是第一要务,先前的兵马还在雁西阙,所以从敌军手中拿回粮道这样势在必行的要务,就仰仗各位了。”
裴知行听了这不软不硬的话,有苦难言,他暗中横了一眼刚刚阴阳怪气的堂兄裴知林一眼,又暗骂跟着裴知林起哄的赵大千,这人仗着自己有几分武力,尾巴恨不得翘上天,要不是他二人从中作梗,援军也不会在路上还耽搁许多时日,失守粮道的事,本是可以挽救的。
北燕的探子着实了得,连援军跟赫连长澈之间的恩怨情仇都摸个底,所以才敢走抢占粮道这步棋。
裴知行有苦难言,再加上赫连长澈一直不曾给援军难堪,于情于理,如此安排也不算过分,勉强维持着面上和谐,接了这份指令。
一转过背,关起门来,裴知行就斟酌着数落了裴知林一顿,这人的德行实在称不上好,奈何是同门同宗的堂兄,又是父亲安插进来的人,话不能说重,更不能狠狠责罚,唯有好言相劝。
奈何这位堂兄却不领情,一转过背就暗骂,他是瞧不上裴知行儒雅的行事,太文绉绉,有失男儿风范,男儿就该大杀四方、胜者为王,讲个屁的儒雅。
同时,他又嫉妒裴知行,裴知行有的,他花了所有的力气,求爹爹告奶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走到裴知行身旁,花费那么大力气,仅仅只是够格跟裴知行站在一处。
而他,不服,他要的不止是站在裴知行身旁。
风珏跟谢临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佯装不知,只等着他们内讧的时候,掐准其要害。
赫连长澈也发现了端倪,为了不影响大局,他让李贞暗中监视着那边的动静,以便掌握全局事态。
援军这一块实在不好布调,因为裴家跟朝中的关系,赫连长澈颇有掣肘之感,就在他烦忧之际,忽然有人到访。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曾经归于北晋王赫连长泽麾下的向时,此人有一个非常不简单的兄长,那就是大理寺少卿向序。
在北晋王被陷害入狱后,他麾下的诸位将领罚的罚,贬的贬,有的被重新划分调入到别的驻守军阵营中去,还有的离开了军营,这些人大都不如意。
顺风顺水的只有荀泠一人,他甚至还晋升了品级,由正五品升到了从三品,也因此遭受了很多非议。
向时就是那时候被划分入河中府驻守军阵营中去的,与其说他是被划分过去,不若说是有人刻意这样安排的。
每当有人非议荀泠的时候,向时就默不作声,其实,荀泠的良苦用心,他是明白的。
荀泠宁愿背负那样的骂名,也要蛰伏筹谋,只为终有一日,能沉冤昭雪,能重建北九军。
他就是在那时候被荀泠“排除异己”到河中府去的,那时候荀泠就察觉出河中府有问题,暗中找到自己,说出了他的想法,希望自己能够帮他。
其实,那时候的自己很没把握,心里也很怕,因为荀泠说的很清楚,这条路不好走,走到最后也许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更甚者会葬送这一生的官途,这就是在赌。
他没把握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的兄长,原大理寺少卿向序,曾经因为查粮草腐烂案被革职查办,从名义上说,是受北晋王所牵累,他若是这样做了,有朝一日若是兄长知晓,会不会怨恨自己不顾兄弟情义呢?
不过,这实属多虑了,在他最无助最迷惘最纠结的时候,他的兄长亲自写信给他,叫他莫怕莫纠结,去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不管最后如何,别留遗憾。
还告诉他,这世上需要正义,需要真相,需要有人坚守正道。
那时候,他看了那些话心里颇受震撼,他自小不爱读书,唯独痴迷习武,自是也说不出那样的话。
在反观自家兄长,文能说武能打,一比较,自己就是一个跟在兄长后面上不得台面的尾巴,不过,意外巧合下,自己这个兄长的尾巴竟然入了三皇子的眼,将他带去了北地,顺理成章地入了行伍。
可是,领他入途的人,后来一步一步地落入了那样的下场,要说,谁能甘心呢?
他就是在这样不甘的心境下,又得了兄长的鼓励,义无反顾的一头扎入了自己的路。
跟荀泠反目成仇后,他被荀泠踢进了河中府,就这样,在河中府一待就是六年。
这六年间,他说了很多违心的话,却不曾做过违心的事,他默默地蛰伏在河中府当一个小小的校尉,搜查当年的粮草腐乱案的真相。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渐渐地摸索出了河中府的秘密,这些,他都告诉荀泠了,所以,这次荀泠让他找机会回到北地,并想办法取得宁郡王的信任。
知道宁郡王因援军的事颇为烦忧,所以他主动现身,为了获取宁郡王的信任,他将这些年在河中府所查探的情报,筛选出有用的,坦诚相告。
有了这些情报,赫连长澈在援军一事上就没那么棘手了,不管裴知林、赵大千等人如何使绊子,也能很快化解。
同时,他对向时这人也颇为赏识,不愧是三哥当年选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