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能上位,上位的也必须是他!”她说得笃定。
余山凝眸,冷声问,“为何?”
“他心有万民,能以大局为重,文韬武略,德行配位,能力也配位。”
她冷眸盯着余山,“二帮主对朝堂之事颇为了解,当知晓那几位德能失衡,不堪为君!他,是唯一一个可为为君者。”
余山抬眸与她对视,凉凉出声,“别忘了,后头还有几个小的,他不是唯一的那一个。”
她亦是凉声道:“还等得及吗?说句所有人都不爱听的、刻意忽略的实话,上不仁德,下不忠诚,满堂百官不是忙着揣摩圣意谋权,就是忙着党争谋利,无一人为百姓谋生,早已糜烂不堪。”
“这些年为何屡屡有外敌来犯,就连西凉那样的番邦小国也敢犯境掠城?那是因为我们自己内里坏透了,根基不稳,助长外邦野心,给了外敌压境的机会。”
她声音越来越冷,甚至掺杂了一些狠戾,“从北晋王被陷害入狱的那一刻起,国运都被他们算计没了,骨骼坏死、病入膏肓的人已经到头了,就是猛增十倍药剂也无力回天,唯有回炉重造这一条路。”
“如今内忧外患,灾害频发,国库早已空虚,若是再无明君力挽狂澜,亡国之日不远。”
余山心里震撼,但声音却很寒凉,“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这些事自有人斟酌解决,上有真命天子,下有满堂百官,轮不到你我烦扰,先保命要紧。”
风珏凝眉盯着余山,亦是寒了声音,“人人头上皆有一块天,自己不顶还指望何人来顶?别忘了,高个子只会顶高个子的天,但凡有人为矮个子顶,这天下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局面。”
“二帮主觉得我多管闲事,以为我是愚忠他赫连家?那不妨告诉二帮主,此言差矣,你想错了我。”
她声音寒凉如冰,一字一句往外蹦,“我为的是天下百姓!国之兴衰,受苦的始终是百姓,若亡国之苦不用百姓承受,亡不亡又有多大干系?”
她声音陡然间拔高,“这天下,他赫连氏坐得,你余氏也坐得,我风氏也坐得,百家姓氏,哪一个坐不得?哪一个都坐得!”
估摸着是牵扯到伤口,她声音又低缓下来,“但,不是说坐得就能坐。德行要仁,以百姓为先,为百姓谋生谋福!才能要独秀,撑得起家国大任,镇得住满朝文武!德能无缺,品性高尚,能配位还不够,还得占一个气运,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能缺。”
入耳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能敲响心腔,如擂鼓一般,余山恍惚间觉得自己如在庙堂。
恍惚间,他寒声打破她的话,“就算他德行、能力堪为明君,那他也无你说的气运,还是那句话,他唯有一个郡王身份,旁的,一样也无。”
“那我们不妨赌一把,看他到底有没有那个气运!”明明伤的那么重,也不知道哪里还有那样的气势。
余山也不退让半分,“你是把他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才如此果决,别忘了,北晋王是怎么没得?”
她亦是不退让分毫,“那你也不要忘了,北晋王是死了,但是属于他的军心、民心还没有死!北地西三州为何起义,二帮主不会不明白,曾追随北晋王的人,会一一投入到他麾下,他不会一直是架空壳子。”
“正是因为他目前被架空了,什么都没有,也没玩弄人心权术,下头的人才会甘愿追随他!”
“不要小瞧百姓的眼睛,即使能被蒙骗一时,也不会被蒙骗一世,你以为楚王为何能被圈在京都,根结并不在东宫和齐王的掣肘,根结在他自己身上,聪明反被聪明误,太过急功近利,他在北地经营筹谋多年,依然不得军心民心!”
她缓了口气,继续据理力争,“若是得军心民心,就是被那几方掣肘又如何?就是被圈在京都又如何?依然有人能领数十万兵马,替他楚王杀出一条敞阳大道来。”
“说到此,说一句题外话,北晋王着实是命途多舛,被多方陷害,归根结底,真正害死他的还是他本身太过仁厚,既然得了军心民心,就该兜住,就该争,他太仁厚、太过重情,忘了最是无情帝王家的本质。”
余山皱眉,也带了丝怒意,“别忘了你前头的话,为君者当仁,可你现在又说北晋王仁厚是错,正反不过是你口中的一句话,说起来容易,若你在北晋王的位置,就能行的比他好?”
风珏咬了咬嘴角,辩解了一句,“是,为君者当仁,但不是对谁都仁,在对手面前仁慈那就是不该,就是为自己挖坑。”
她视线有一瞬间的低迷,而后软和了神色,似是呢喃,“不过你说得有理,嘴巴两块皮,说话不用力,事情未发生在自己身上之前,总是能说会道。若易地而处,我是二十岁的北晋王,可能处的还不不及他十分之一,在为民为国这一块,无人比得上他。”
余山慢慢点头,觉得她这话说的中肯,若是他二十岁的时候,也没什么觉悟,也低声呢喃,“你说得对,根子已经乱了,乱到容不下一个好人活着。他仁厚重情,不是他被陷害残害的理由,是心术德行问题,是该换一茬上位者了。”
这话说地情理俱在,大概是缅怀惋惜,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沉默过后,风珏似又反应过来,她狠狠瞪一眼余山,愤声提醒,“忘了提醒二帮主,我从没把任何人当救命稻草,包括郡王。”
冷静了一会儿,余山也意识到自己心直口快了,忙点头认错。
她复又接话,“二帮主说他无气运,什么都不站,我不赞同,他是有气运的,单凭时局而言,他已占了运道,小的那几个太小,国情等不及;现成尚有的,不是德不配位,就是能不配位,他是最佳人选,这就是运道。”
她继续辩解,“也并非空壳,北晋王打下的根基,到时悉数归他,兵权武将不会缺。就算他现在在朝堂上无根基,哪又何妨?只要圣心在他这边,就不缺朝臣,那些摸爬滚打几十年的,真正厉害的朝臣,会审时度势,良禽择木而栖这个理,永不过时。”
“现下,就是沉住气,稳打稳扎地办实事,将北燕驱逐出境,外战结束那一日,内斗才真正开始。”
余山见她似是下定了决心要卷入进去,犹豫了好久,还是提醒了一句,“同为局中人,就没有一个弱的孬的,他们或许德能有缺,但论阴狠算计,都不是省油的灯,这条路不好走,风险太大,何必卷入呢?”
想了想,他将话说得更直白些,“你能想明白的事,旁人也能想明白,既然他赫连长澈各样都占,他们又岂能让他得逞?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你又何必以身入局,白白担风险?说到底,那是他赫连长澈的路,不是你风珏的路。”
说到最后,余山更多的是忧患,还有不赞同。
风珏摇头,气势不若先前那样盛,“是他的路,不假,但,这亦是天下百姓的路。高个子掐架,无暇他顾,那矮个子当自己谋个安稳,顶起一片属于矮个子的天地。”
她叹一口气,“若人人都明哲保身,只会人人都无处保身。”
“世上需要聪明人,也不缺聪明人,同样,世上也需要傻子,需要傻子固执己心,以性命坚守正道。”
“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该承担一切风险,我的生死不重要,海晏河清的结果才是。”
她敛尽眸中的冷戾,沉声说:“自古以来,这条路都是由白骨堆成的,这条路上也不缺枉死之人,若我死在途中,那是我技不如人,咎由自取。”
“但若是让我赢了,我敢保证,我绝不会让无辜之人死在我手里,该死之人也休想侥幸逃脱。”
“这世上,总不能一直这么颠倒黑白,祸国殃民者稳坐高位,享尽荣华富贵,而忠臣良将却被钉在耻辱柱上。总得翻一翻,正一正,缝缝补补,不求好报,但求万万不能一直让好人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