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过饭,江唯月便开车载着林雨诺往家里的方向赶去。
昨日的一丝心绪,萦绕在江唯月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他有一种很强烈的,想要回家的冲动。
当林雨诺听到他说要带自己回家时,脸上罕见的露出了惊慌的表情。她开始不断的找出自己喜欢的衣服,在江唯月的面前试了又试,虽然每次江唯月都说很可爱,很好看,很合适,但她仍是觉得还不够,直到忙活到肚子咕咕叫也没能选出一件合她心意的来。
“到底行不行啊?”林雨诺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对着面前的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哪里不太合适,但又说不上来。
“行,怎么不行。”江唯月一边开车,一边头也不转的盯着前方的道路,说道:“你的那些衣服都很漂亮,也都很合身,随便拿一件就行了,挑来挑去的也挑不出个名堂来。”
“拜托,我可是第一次去你老家哎,肯定要给爷爷留一个好印象啊。”林雨诺靠在椅背上,转头看向正开车的江唯月。
“他老人家见到我结了婚不知有多高兴呢,哪还管你穿什么衣服。”
“嗯?这话怎么怪怪的。”林雨诺歪着脑袋想了想,但很快放弃了。
她问道:“我们结婚的时候,怎么没有请爷爷来?”
“他身体不好,就没把他接来。”
“唉,要是当初在你家办婚礼就好了,这样就能让爷爷第一个看到他的孙媳妇儿了。”林雨诺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埋怨。
两人在成婚时并没有大张旗鼓,婚礼也是简简单单,本该是铭记一生的时刻,林雨诺对它的印象却是很模糊。
“等你毕了业,我们再补办一次婚礼吧。”江唯月瞟了一眼满脸失落的林雨诺,轻声说道。
“好,不过这次在你家里办。”
“行。”
公路两旁的玉米地里,宽大的玉米叶子自然的垂下,被微风吹拂着。肉眼可见的鼓鼓囊囊的玉米棒已经从玉米秸秆上长出,给人一种厚实的,饱满的美感。
乡下的公路不像城里那么宽阔,在于来车交汇时江唯月下意识的放慢了速度。
“感觉开车的人都很有默契啊。”林雨诺看着一辆辆从另一侧驶过的车辆,有些感叹的说道。
“习惯了就好了。”
“你们都没什么交流,就靠着灯光和喇叭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当然。”
一辆车在超过了江唯月的车以后短促的响了一声喇叭,而后快速的离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林雨诺指着远去的车辆问道。
“唔,算是感谢吧,也就是打声招呼。”
“那刚刚超车到你前面的那辆打闪光灯的呢?”
“也是示意,都差不多。”
“他为什么不鸣笛呢?”
“可能是喇叭声音太大?”
林雨诺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不断的发问着,江唯月一一的对她解释,丝毫不觉得烦躁。
她的声音不大,为了能够不漏掉她的话语,江唯月刻意的将车内的音乐关小了一些,窗外的风声也趁着这个空档,呼呼的用力吹着。
村子里的人并不多,街上只能零零散散的看到些老人妇女坐在路旁说笑,看到有车辆来时也只是短暂的瞟了一眼便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了。
村里的年轻人大都外出务工了,只剩下了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的老人和乳臭未干的孩童,仍守候在生养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土地上。
进村的道路左侧,有着一个大约一米来高的矮墙围着的院子,院子没有装门,只是在一侧的被擦的闪闪亮亮的金属竖牌上写着“文化广场”的字样。
江唯月将车辆缓缓开进了院子,停在了被白色标记画好的停车位上,然后下了车。
“这就是我们村子的文化广场了。”江唯月走到副驾驶的位置 为林雨诺拉开了车门。
林雨诺手里拎着装有礼品的手提袋,下车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座平台。
那是用水泥砌成的一座平台,在没有水泥的地方可以看到交错垒叠的红砖。平台的长度几乎有院子宽度的一半。
平台坐落在院落后墙不远的位置,再往前是一排被涂满了黄色的和绿色的漆的休闲设施,有单杠,双杠,还有转盘和秋千。
在靠近院门的位置,还有一个蓝色的乒乓球台,台面上落了几片落叶,显然是长时间未曾有人光顾了。
在院子的另一边,是一排整整齐齐 干干净净的瓦房,似乎是刻意的维护,墙面上仍是白白净净颜色。房间里时不时的传出稀稀拉拉的声音像是说话,又像是什么东西在碰撞。
房门前围着一堆人,对着中心的位置指指点点,但都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对着身边的人耳语着。
“这是干什么的?”林雨诺指着平台问道。
“唱戏的。”
“唱戏?”林雨诺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对啊,唱戏。”江唯月指着平台说道:“你看 这像不像一个舞台?”
“哦,我知道了。”林雨诺手指猛地点了点,恍然大悟一般的说道:“把台子铺上红毯对不对?”
“真聪明。”江唯月微微一笑,伸手捏了捏林雨诺的脸蛋。
他最近很喜欢做这样的小动作,这是他以前想过,但从没有付诸实践的。而林雨诺对此并不排斥,反而有些享受 她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身子总是下意识的往江唯月这边靠。
“将军!”人堆里发出了一声断喝,然后便是棋子砸落在棋盘山的清脆的声响。
这句话语像是一个开关,人堆里的窃窃私语开始变得大声起来,开始分析起棋盘山的失误来,有人说这步棋该这么走,有人说那步棋该那样走,议论纷纷,亳不想让,与棋盘上的争锋相比也毫不逊色。
两人并没有在文化广场停留太久,在吵闹与争论声中,林雨诺被江唯月牵着手离开了院子。
“唯月叔叔?”
两人刚走进胡同,一旁开着大门的院子里走出了一名少女,声音里有些惊喜。
少女的出现让林雨诺下意识的抓紧了江唯月的胳膊,但在听清了她对江唯月的称呼时又渐渐的放下心来。
“雯雯?”江唯月也是一愣,在他的印象中,这名少女此时应该在学校里才对。
少女的头发扎着高高的马尾辫,清秀的脸庞上显得有些许清瘦,像是营养不良似的。
“你,怎么回来了?”江唯月下意识的看向院内。
院子里显得有些破败,一副久无人居住的样子,墙角的土地上都长出了高高的杂草,砖墙和水泥地上也有了些青苔的痕迹。
房子显得并不旧,与周边的新楼房比起来也不显得破旧,但院里的荒草却让人有一种很是凄凉的感觉。
江唯月默默的叹了口气,这院子里以前可是很干净整洁的。
被叫做雯雯的少女也有些落寞的低下了头,她用牙齿咬了咬下唇,再抬起头时,脸上却挂着笑:“唯月叔叔,这是婶婶吧?长的可真漂亮。”
被称作婶婶的林雨诺显然有些很不适应,明明被人认可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但这种称呼却让她高兴不起来。
“嗯,我们先回家看看爷爷,晚点我再过来。”江唯月冲她点了点头,向她道别。
当两人的身影转过弯,林雨诺轻声问道:“她为什么要叫我婶婶啊,你的辈分在村子里很高吗?”
村里以辈分论高低的事情她还是知道的,平日里玩手机时也会看到一些关于辈分方面的视频。有些明明还是个孩子,可在家族的辈分里,却已经是年过半百的,或是头发花白的老人的爷爷了。
“不是。”江唯月笑笑,解释道:“她不是我们家里的人,是我那位大哥以前参军时救下的一个女孩儿。”
“啊,那她是不是已经对你那位大哥芳心暗许了?可真是浪漫呐。”林雨诺眼睛忽然亮了起来,语气也变得十分的温柔。
浪漫?如果你了解了真实的情况,就不会这么想了。
江唯月看着一脸艳羡的林雨诺,并未出声打断她的思绪,只是拉着她的手走进了自家的院子。
父母很少回来,家中只剩爷爷一个人,虽说前些年爷爷因为身体原因动了次手术,但恢复的却很好,看起来要比往年还精神些。
“爷爷。”江唯月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院里躺椅上的老人,他正轻轻的摇晃着手中已经破旧不堪的蒲扇。
秋天的风已经很凉了,老人似乎也只是希望手里有个什么东西,而并不是要拿它来扇风。
在躺椅的一侧,放着一个小方凳,凳子上摆着一个老旧,但却被擦的很干净的收音机,里面正传来江唯月听不懂的唱腔。
老人嘴里轻轻的哼着什么,听到江唯月的声音后转过了头:“回来了?”
这与林雨诺想象中的相逢有些不太一样,她总觉得多年未见的爷孙两人,再怎么也不该是这般平静的模样,虽说不至于激动的跳起来拥抱在一起,至少也该表现出欣喜的情绪才对。
“爷爷。”林雨诺没有多想,也随着江唯月叫了一声。
老人脸上的线条立刻变得柔和了,金色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更显得慈祥了:“好好好,进屋歇着吧。”
客厅的门上似乎少了什么,最显眼的是用纱窗钉住的一块居于门扇正中央的空洞上。林雨诺看着有些简陋的厅门,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我说,你是没钱吗?怎么这也不换一个?”
江唯月无奈的耸了耸肩:“我倒是想换,可老爷子不乐意啊。”
“我们这样真的行吗?爷爷好像对你回来的事情不是很意外?”林雨诺想了想,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江唯月此时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沙发垫子坐在他的身下,立刻就被压得瘪了下去,他伸手拍了拍屁股下的坐垫,无奈的说道:“他一直就那样,以前过年,我跟爸妈回来过年时,也是那样衣服风轻云淡的样子。我问过我爸,他说老爷子这辈子把该吃的苦都吃了,该受的罪也都受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是能让他动容的了。”
客厅的门扇关的并不严实,院内传来的收音机里的戏剧声和老人轻微的哼哼声,并不怎么模糊。林雨诺觉得,在这个面容已经有些枯槁的老人身上,她似乎感受到了生命的强大。
一侧的卧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大体为黑色,脖颈处有着一撮白毛的大狗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
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江唯月之后,它伸长了舌头,一摇一晃的朝他走去。
“这是我家的狗,叫小黑。”
林雨诺看了看黑黝黝的大狗,又看了看一脸认真的江唯月,顿时觉得自己像是在梦中了:“你确定是小黑,而不是大黑?”
“哈哈,起名字又不是按照它的体型来的,再说了,当时它还是一只小狗呢,谁知道它居然能长这么大。”
说着,江唯月伸手拽住了小黑头上的皮肉,将它的脸凑到自己面前,用另一只手揉搓着它的脑袋:“是不是啊,是不是啊,小黑。”
小黑呜呜的叫了一声,似乎在回答他的问题,狗尾巴用力的左右摇晃着,拍打在沙发上和一侧的桌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雨诺心里好奇,伸手感受了一下狗尾巴甩动的力量,仅是一下她就立刻明白了,为什么当年在学习武松打虎时,老虎的三式绝招里为什么会有“一剪”了。
虽说自己明白那只是文学上的描述手法,而自己也并未在有关动物记录的视频里看到老虎用过尾巴攻击敌人,但当她感受到了小黑的尾巴强有力的挥扫时,还是下意识的想起了这个。
“它的力气好大。”林雨诺轻声说道。
“那必须的,小黑可是我们这附近里最大的狗了。”江唯月有些得意,他的脖子一昂,像是在炫耀什么似的。
小黑似乎像是听懂了什么似的,尾巴摇的更用力了,脑袋冲着江唯月的胸膛上不停的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