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城阳,公孙幽离他们也都已经下马了。
虽说是一路同行,可显然,和北山府兵的待遇相比,他们这群人就好似是直接被忽略了一样。
不过李泰倒是觉得无妨。
尽管,他真的很羡慕。
如果不是裴行俭在里面的话,他觉得自己或许也不会那么羡慕。
可是现在,瞧着裴行俭跟在师父身后那么傲娇的样子,李泰眼睛里真的全是小星星了。
以往,两人可没少互怼,就算是一盘棋,也向来是丝毫不留情,只想着把对方绝杀。
但,这一次,李泰没话说了。
就算是路上,裴行俭没少在自己耳朵边念叨自己如何勇猛,什么吐谷浑人见到自己便吓得看屁滚尿流,什么在战场场自己一枪都能穿死三个吐谷浑人云云······
每次说起来,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这一路,李泰都是默默听着,尽管有些地方裴行俭说的太过于离谱,可李泰也没有反驳过一句话。只是在旁听着的时候,给他递杯水,或者吹牛皮吹得太入神都忘记了吃饭的时候,李泰给自己这位师弟,割下来一大块刚刚烤好的肉。
他是羡慕。
可并不嫉妒。
光那一张从过去白嫩儒雅的模样,到现在变得又黑又瘦不说,脸颊似乎还都冒着像是冬天被冻伤了的暗红。
他知道,这一次,师弟真的是吃尽了苦头,所以,这些本都是他应该享受的。
“父皇,母后。”
李泰带着迎师道大军,走到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前,躬身,行礼。
李世民收回了北山府兵背影上的目光,落在了李泰身上,瞧着虽然变化比不上北山府兵,但同样不小的李泰,目光之中,欣慰无比。
他为龙父,自也希望自己的儿子都能类自己。
只可惜,在自己这些孩子身上,似乎连自己的半点影子都看不到。
李承乾没有,李泰没有,李治也没有。
不过现在,李泰倒是有了一两分自己年轻时,于军伍之中的姿态。
“回来就好。”李世民冲他点了点头。
然后,目光骤然一凝,直接盯向了躲在李泰后面,想着偷偷溜走的城阳身上。
“李······珠······阳!”
李世民一字一顿的喊了出来。
长孙皇后也是少有的神情严肃。
城阳抿了下嘴角,手指卷着衣角,嘿嘿一笑,想要辩驳,可迎着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目光,实在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最后索性心一横,攥着小拳头,直接闭上了眼睛。
“父皇,母后,儿臣认罚。”
她选择了摆烂。
“哎·······”
见自己闺女如此,李世民还能说什么呐?
责怪?
早在看到她的时候,心里就没啦。
看着自家闺女一路风尘仆仆,甚至都能称的上邋遢的样子,心疼还来不及,哪里还能说得上责怪呐。
确实是这样。
那头发,都不知道多少天没洗了。
这一身锦衣,哪里还有锦衣的样子?怕是这么多天就没有更换过,领口的位置都有一层厚厚的黑痂了。
长孙皇后直接拉住了她的胳膊,攥的很紧:“下一次,不要那么冲动了。”
“有什么事,先给母后说,好不好?啊?城阳?”
长孙皇后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甚至语气里还带着些许的哀求。
当母亲的,一生所求,也不过就是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罢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呐?
原本想着要迎来暴风雨的城阳,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望着长孙皇后那心疼的样子,眼圈一下子也都红了。
“娘,知道了,母后。”
“好,好,好。”
“看瘦的·······”
长孙皇后轻轻拂了下城阳的脸颊,而后便是笑着望向了城阳身后的公孙幽离和剑阁弟子:“这位就是公孙姑娘吧。”
公孙幽离愣了下,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知道自己,赶忙行了个剑礼:“民女公孙幽离,见过皇后娘娘。”
“何必如此客气?”
“这一路,多谢公孙姑娘照顾城阳了。”
“走吧,走吧,看看你们这身行头,跟本宫去换一身,然后,再入城,庆祝去吧。”
长孙皇后拉住了两人的胳膊,便朝刚刚抵达的马车走去。
公孙幽离有些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跟着长孙皇后走了过去。
“你们,也都进城吧。”李世民朝李泰他们说道。
孔惠元,马周,褚忠,房遗爱,玄空,李淳风·······
不得不说,迎师道大军所组成的阵营是历朝历代独一份的。
这般阵仗,不说其他,在浩瀚如烟的史册上,从未见过,虽说他们没有上阵杀敌,可迎师道所设的责任,却是完满结束了。
他们,自也当得上凯旋。
王珪和一众礼部官员停下了演奏。
此刻,城墙之上,那一排的战鼓,已是擂响了声音,好似龙吟虎啸,又如春雷炸响········
不过即便如此,声音,也比不上百姓所爆发出的欢呼。
北山府兵几乎一个个都笑傻了,他们何尝见过这样的场面?就算是秦怀道,尉迟宝林曾跟着出征过,可那时候他们不过是蒙荫于父辈的小虾米罢了。
就算是有些军功,也不过米粒大小了。
哪里能比得上现在这般腰板挺直?
特别是官道两侧的适龄女子,更是脸色张红的厉害,虽然大多都是盯着张楚发疯,可倒是也有几位务实的姑娘,尽管羞答答的,可还是鼓足了勇气,冲上来,想要为北山府兵卸甲。
刚开始北山府兵还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秦怀道便笑着解释了下,顿时也让这些年龄不大的青壮羞红了脸。
如此,一下子这里就更热闹了起来。
有人起哄,有人吹哨,有人则是死死攥着自己的甲胄,焦急的朝面前的妇人解释自己已有家室了。
倒还真有几位将士把甲胄,交给了面前的小娘子。
这让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同时也让那些没有遇到自己心仪的姑娘,只能死死守着自己的甲胄不让人拔走的将士唏嘘不已。
秦怀道和尉迟宝林自然也有不少,可这哥俩很想哭。
不说别的,后面那几位能帮着卸甲的小娘子,虽说称不上多好看,普普通通,可看上去就知道是过日子的人家。
可是自己这遇到的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适合过日子的姑娘不敢来帮自己卸甲,还是说自己太过于威武而让这些好姑娘们踌躇,反正上来的人不是四五十的寡妇,就是堪比人猿泰山一样的大姑娘,两兄弟苦不堪言。
裴行俭尚小,无人问津。
温破贼则是因为断臂的缘故,好像也被疏忽了。
倒是薛仁贵,这般皮囊却也是没有人过来。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但凡有姑娘想要上来,薛仁贵那双豹眼般的眸子,直接冷冷的盯过去,顿时就让来者好像双腿抽筋了一样,钉在了原地,再也没有前进的勇气了。
总之,走进明德门的这一路,让所有人暂时忘记了在吐谷浑的朝不保夕。
而当刚走出明德门城楼洞,张楚的脚步,便停下了。
倒不是有人上来卸甲。
这一路,无数姑娘都在死死盯着张楚,但,倒还真没有人上来尝试着卸甲。
其实原因,就在眼前了。
不说为君一怒冲西域的城阳公主和公孙第一部,便是在家中为秦川伯披麻戴孝的杨明月和萧婉仪两位姑娘,就让城中的少女们感到心伤和无力了。
她们知道,这卸甲之事,怎么轮,也轮不到自己,所以,就只能远远的看着自己‘心上人’,自怜自爱了。
而此刻,张楚不再前进,便是望见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