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皆是一惊。
“无缘无故,大师送我们经书作甚?”
杨培风惭愧。自己受恩于人,理当送大师谢礼,怎么好意思连吃带拿?
“阿弥陀佛,经书与三位有缘,老衲与令堂有故。而且不是‘我们’,只能相送其中一人。”
方丈大师语调缓慢,而且中气略显不足。救治杨培风,令他消耗巨大。
周旭一看说到自己,立即起身婉拒道:“承蒙大师厚爱,只是晚辈尚且参悟不透本门秘籍,就不使这卷经文蒙尘了。恕罪。”
方丈大师呵呵笑道:“阿弥陀佛,无妨。”
江不庭亦道:“晚辈修习剑术,无暇他顾。大师见谅。”
方丈大师的意思很明白,经书就是要传给杨培风。而且她自己,也真的对佛经没有那么强烈的需求。
可就在此时,方丈大师却掷地有声道:“既然如此,这本《无相真经》,便送给江施主!”
一本小册子,凌空飘至江不庭身旁,她微微一愣,没有伸手去接。
这个结果,出乎她的预料。
与方丈大师有故的,分明是杨培风的母亲。
“方丈大师此举,颇有托孤的意思,老江,你收下吧。”杨培风想了想,出言劝说。
栖霞寺方丈辈分高,修为也高,值得对方特意交代的东西,价值可想而知。
“托孤?”江不庭喃喃一句,短暂迟疑后,朝老和尚郑重一揖,“晚辈谢大师赐宝。”接着,她便将经书妥善收好。
方丈大师欣慰点头,总算了却第二件心事。
“其实在二十年前,老衲就一头闭了死关,潜心研究如何降服沧渊大妖。可惜老衲愚钝,参悟不透经文玄妙,收效甚微。”
几人听到这里,同时心生怀疑,方丈大师所说的经文,莫非就是这卷《无相真经》?
“沧渊大妖总能除的,尽管大虞无能人,天下总有人能除它。”杨培风十分惋惜道。
他不太理解对方。
人这一生,能有几个二十年?
“佛祖没拿功德箱内一个铜板,老衲岂能辜负信徒的虔诚?而且,扶风生我养我,我又怎能不思报答。老衲即将散功,有偷腥的猫儿,来吃大鱼喽!稍后,无论老衲与他如何打生打死,你们切莫插手,甚至不必多说一言,恐招致祸端!”
方丈大师仔细叮嘱后,颤颤巍巍站起身,从一旁取出三根清香,以手指搓燃。
大殿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蒙面剑客!
是昨天与陆问沅联手,打死智远的那个人。
杨培风眼皮儿跳了跳,心如擂鼓。
此人极其厉害,紫阳真人不在,栖霞寺无人是其一合之敌!
“阿弥陀佛。方丈大师,咱们神交已久了。”
蒙面人提着一柄短剑,漫步踏入殿中。
方丈大师悠悠转身,这时几人才看见他的容貌,如婴儿般红润的脸颊上,分布着一块又一块的死人斑。须发皆白,整个一副老态龙钟!
即便不救杨培风,恐怕他也将要油尽灯枯。
方丈大师微微躬身道:“阿弥陀佛。施主这些年,找老衲找得辛苦了。”
蒙面人问,“二十年,大师究竟在躲什么?”
“二十年了,你又在找什么。”方丈反问。
“在下找一条成仙之路!”
“老衲躲一颗贪嗔痴心。”
“哈哈。”蒙面人笑了笑,毫不在意对方的讥讽,又说:“大师好机锋。”
这人回头盯着杨培风道:“他们带上铜钱去沧渊除妖了。老夫不妨直言,他们只能无功而返,甚至丢掉几百上千条性命,也不是没可能。”
杨培风被这道目光注视,身子不由自主地发冷。
此人流露出的威势,丝毫不弱于紫阳真人。不可力敌!
“我认识你。”杨培风突然道。
蒙面人笑容愈发灿烂,“上一个这么说的人,脑袋爆成了一团血雾。”
虽然是对方自己拍的,但就是这样,才显得他威风。
方丈大师双手合十,“阁下佛功精深,岂不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蒙面人不屑道:“屠刀指的是执念,放下即为顿悟,明心见性。但是,方丈大师不觉得这些话太虚了吗?恶贯满盈的贼人,放下屠刀即成佛,那些辛苦修行的善人,却要历经磨难。”
他十分沉得住气,每耽误片刻,老和尚的气力便多流失一分。
“恰恰相反,这句话,杨某倒觉得特别务实。”
杨培风小声解释道:“惩罚一个恶人,与避免一个好人受难,当然后者更重要。为了好人免遭灾厄,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打死坏人;但这世上总有法外之地,不说一句放下屠刀,又能如何?”
蒙面人盯着年轻人,直言不讳道:“老夫要一本书。准确点说,是一篇经文。老夫得到它后做的第一件事,就去沧渊除妖。如何?老夫可以立下心魔大誓。”
大奸似忠说的未必是张恒,大伪似真说得一定是此人!
这是杨培风的心里话
他脱口而出,“无相真经?”
蒙面人神色微动,“你知道?”
杨培风点了点头,说:“晚辈的身份,前辈一定知道。我在一处书楼看见过这篇经文。”
蒙面人嗤笑道:“你小子嘴里没实话,若在书楼,我来栖霞寺作甚?”
“那就没了。”杨培风两手一摊,接着又补充一句道:“要不先打打?前辈千万别下死手,我们打输了,东西自然给你。可若死了,没准一气之下撕毁经文,不好收场。”
听闻此言,蒙面人当即不耐烦了,猛地抽出短剑,大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沉重。
“我觉得最好省了这个环节,刀剑无眼!”
紧接着,又一柄戒刀出现,将蒙面人释放出来的威压破去。
方才一直没说话的方丈大师,蓦然挺直腰背。
“说不通,那到此为止!”
杨培风蹙眉,喊道:“方丈小心!此人幻术一流,我们已经着道了。从他进门起,虽然晚辈依旧疼痛,但气却畅了一些!”
蒙面剑客转过头,杀意强烈,咋舌道:“你小子!竟真的想起我是谁了?”
“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