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洲。
轩辕律羽带着洛汐月赶往北际,秋夜寒凉,二人来到了橙意客栈住宿过夜。
“洛姑娘,好久不见了。”掌柜老儿已经熟悉洛汐月,见她前来,立即热情地招呼起来。
当他望见洛汐月身后的轩辕律羽时,又道:“咦,今日怎么又换了一位公子?”
“…”洛汐月抿了抿嘴,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回复。
“掌柜的放心,洛姑娘往后都只有我这一位公子了。”轩辕律羽冷着脸接过了话。
“哈哈,是小老儿失言了。”掌柜老儿拍了拍嘴,将二人迎入了厅堂,然后急跑去了后厨准备晚膳。
轩辕律羽皱着眉,闷闷入座。
见轩辕律羽不开心,洛汐月眯起笑眼,甜言道:“羽哥哥,这橙意客栈的内掌柜会做一个特别的菜品千葱汁炒蛋,味道可鲜美了,你要不要尝一尝?”
见洛汐月甜语笑颜,轩辕律羽这才露出了笑意,“好。”
“那你等着,我去后厨与内掌柜说一声。”洛汐月说着起身跑向了后厨。
后厨并无内掌柜的身影,只有掌柜老儿一人在不停忙碌。
见洛汐月前来,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洛姑娘,我家老婆子这些日子闹脾气,不肯下厨,只能由我来掌勺了。你与那位公子可能要晚些才能用膳了。”
“没事,老伯您慢慢来好了。”洛汐月安慰他,又恳求道:“掌柜老伯,我来帮你添柴吧,你等会儿能不能帮我做一个千葱汁炒蛋?”
“这…好吧。”掌柜老儿有些犹豫,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洛汐月坐在了灶膛,一边添加着柴火一边看着掌柜老儿忙碌,膛中的炉火红彤彤的,也烘得她全身暖洋洋的。
厅堂中,轩辕律羽正耐着性子等着洛汐月回来,他回想着她心痛发作时的模样,忍不住心愁绵绵。
“奇怪,怎么有连理草的味道?”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轩辕律羽闻声转头,见到一个花发佝背的老妇人正站在厅堂角落。
他猜测老妇人就是洛汐月口中的内掌柜,于是朝她和善一笑。
内掌柜视若无睹,只是皱着眉头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怎么会有连理草的味道呢?奇怪,真是奇怪!”
轩辕律羽仰头细嗅了一番,并没有闻到任何花草之味,倒是闻到了一股饭菜香味,于是不再关注絮絮叨叨的内掌柜,立即起身走向了后厨。
后厨中,洛汐月正坐在灶膛笨手笨脚地添着柴火,脸上由于沾上了不少木炭黑灰,所以变为了一张花脸。
掌柜老儿瞧见了踏步而入的轩辕律羽,立即道:“公子稍等,马上就能用膳了。洛姑娘,你先随公子去厅堂等着吧。”
“好!”洛汐月急忙从灶膛站起了身,她端起了灶台上一盘炒蛋递到了轩辕律羽面前,兴奋地说:“羽哥哥,这个就是千葱汁炒蛋,你闻闻香不香?”
“香。”轩辕律羽笑着点头。
洛汐月不知轩辕律羽是在笑自己花脸,以为是炒蛋太香他才高兴,于是端着炒蛋拉着他往厅堂走去,“这炒蛋闻着香,吃起来更香呢,羽哥哥快来尝一尝。”
轩辕律羽随着洛汐月回到了客桌入座,又伸手替她擦去了脸上的黑灰,笑颜温柔道:“小月儿都成花脸了。”
“只要能博羽哥哥一笑,就算是黑脸也没事!”洛汐月笑眼盈盈地给轩辕律羽递去了一双筷子。
洛汐月的讨好让轩辕律羽很受用,随即伸手接向筷子准备品尝炒蛋。
这时,内掌柜从门外跑到了桌前,她看了一眼洛汐月,又望了一眼轩辕律羽,突然端起了客桌上的炒蛋,用手抓着吃了起来。
洛汐月与轩辕律羽愣住了,两人望着吃得正香的内掌柜,不明白怎么回事。
许久,洛汐月才回神,立即起身把筷子递到了内掌柜面前,提醒道:“婆婆,您慢些吃,小心烫着了。”
“谢谢姑娘。”内掌柜笑着接过了筷子,继续大口吃着炒蛋。
此时,掌柜老儿端着两盘菜从后厨走了出来。
他扫视了一眼厅堂,很快明白了怎么回事,皱起眉头抱怨:“哎,老婆子,你怎么又这样对客人,真是失礼啊!”
内掌柜没有理睬,只顾埋头吃着炒蛋。
“掌柜老伯,内掌柜这是怎么了?”洛汐月小声询问。
“她呀,不许别人吃到千葱汁炒蛋。”掌柜老儿走到客桌前,放下了手中的菜,摇着头颇有些无奈。
“可是上次我与…我来时,内掌柜不是还亲自做了炒蛋招待的吗?为何现在又不让吃了?”洛汐月疑惑地问。
掌柜老儿叹着气道:“哎!自从那次给你与那寒衣公子做了炒蛋后,她就再不许我做这道菜给别的客人了。”
轩辕律羽猜测掌柜老儿口中的寒衣公子是澜离夜,心中喜意瞬消,“不吃便不吃,我也不喜欢吃这个。”
见轩辕律羽又露不满,而掌柜老儿心有无奈,洛汐月急忙圆场,“那我们就不吃炒蛋了,吃其他的就好。”
“实在对不住二位了。”掌柜老儿点头致歉,又回去了后厨取菜。
“羽哥哥别急,还有其他好吃的,我随掌柜老伯一起去取。”洛汐月说完对着轩辕律羽眯眼一笑,跟着掌柜老儿跑向了后厨。
轩辕律羽独坐在客桌前,一脸闷闷不乐。
一旁的内掌柜此时吃完了炒蛋,她放下了空盘与筷子,看着洛汐月的背影自语起来:“连理草难解,难解连理之心,却又极其好解,好解分别之情…”
轩辕律羽不解内掌柜的话意,只当她是神智不清便没有理会。
随后,内掌柜絮絮叨叨地离开了,而饭菜也陆陆续续上了桌。
用膳后,洛汐月与轩辕律羽一起回去了客房休息。
两人在各自的房门口望了彼此许久,然后默默道了别,各自入眠……
*
南疆。
天气渐寒,虞城各处草木茂盛,然而百花却渐渐开始凋落。
阿狸收到了孟凉的传讯,得知了骷髅手杖之事。
他隐隐记起幼时曾见过一个带着骷髅的手杖,于是匆匆赶到了虞城找虞岳询问。
虞生不忘大门紧闭,虞岳并不在铺中,他每年只在正寒与终盛节两节开张,平日里会去城外狩猎,收集兽皮。
阿狸转换为幽暗元神,召唤出了暗蝠。
随着暗影一掠而过,暗蝠瞬间消失在了虞城上空。
阿狸摇着骨扇不停踱步在小巷中,耐着性子等虞岳回来。
密林中的虞岳很快见到了暗蝠,丝毫不敢耽搁,立刻带着狩猎到的几张兽皮飞速赶回了城中。
“小公子,何事这么急?”虞岳开启衣铺大门,带着阿狸走入了其中,又甩下肩上的兽皮扔在了墙角。
“岳大哥,我们虞族是否有过一个骷髅手杖?”阿狸急问。
“骷髅手杖…”虞岳沉眉思索起来,“我族之人使用的都是手杖,但都是寻常手杖,并没有什么骷髅手杖…”
阿狸也努力思索着,“可我总觉得自己曾经见过一个骷髅手杖,但又记不清在哪里见过了。”
“骷髅…骷髅…”虞岳眉头一展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关上了衣铺的大门,对阿狸道:“小公子快随我去后铺!”
阿狸见状知道手杖已有眉目,立即相随而行。
二人来到了后铺的制作坊,虞岳急急敲开了墙上的暗门,带着阿狸一起走入了密室。
密室中很暗,看不清任何。
阿狸挥手一甩,骨扇闪着红光飞悬而起,将整个密室照成了一片亮红。
密室不大而且很空旷,只有正中立着一个大大的案几,案几上立满了木牌。
阿狸定神一望,发现那些木牌都是当年虞族被屠众人的灵位,其中一个牌位崭新,正是虞猕之位。
他悲从心起,随即正身而立,向着所有的牌位深深一拜。
虞岳亦对案深拜,然后走到了案几后,从牌位后取出了一个十分古老的木匣,递到了阿狸面前,“公子,你看看这匣子。”
阿狸接过木匣,发现匣上刻着一些奇怪的文字。
那些文字似在闪着幽光,但他却看不懂是何意。
他打开木匣,又发现木匣是由一整块古木雕刻,匣中的内壁被缕空,形状看起来像是一个拳头与手杖的结合之物。
虞岳开口道:“当年虞府还没遭难时,这匣子就与虞族仙辈的牌位一起供奉在正堂,除了虞老城主外无人可以触碰,我也不知其中所放何物。小公子今日提到骷髅手杖,我才觉得这匣中被雕空处极像是骷髅与手杖相合的模样。”
“木匣、正堂、牌位、外祖父…”听了虞岳一番话,阿狸的记忆渐渐清晰,“我想起来了,这匣中存放的正是骷髅手杖!外祖父曾带我祭拜过一次先祖,我看到过那手杖!”
随着阿狸记忆渐渐清晰,他眼中的怒恨也渐渐浓烈,“而我祭拜先祖的那夜,正是虞族遭遇屠戮的那夜!”
“如此说来,是有人见到了骷髅手杖起了贪心,继而起了杀心,才屠了我们虞族,将它据为己有!”虞岳激愤不已,浑身都颤抖起来,“公子,骷髅手杖现在何处?究竟是谁拿走了它?”
“手杖现在千机谷,是孟凉从假面手中寻得。”阿狸重重地合上了木匣,“假面果然就是当年那个屠族之人!”
“假面!”虞岳震惊了,“当年那个蒙首人是假面?”
“正是他!”阿狸很是笃定,带着满腔的仇怒,“假面当年杀害了千机弟子凌风,又让外祖父以融面之技为他换上了凌风的颜面。之后在府中调养时发现了骷髅手杖。他为了融面不被人所知,也为了得到手杖,所以屠杀了我们全族!”
“当年我离府捕猎灵兽前,父亲确与我说过有颜面残缺之人上门求治,没想到竟然就是今日的假面!”虞岳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回到当年将这颜面残缺之人碎尸万段。
阿狸更是恨如切骨,手中的木匣也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突然,他感觉指腹一阵刺痛,查看时才发现自己的一根手指被匣子刻纹中的突刺扎破,鲜血直流。
血液沿着刻纹流向了那些古怪的文字,文字被血气浸染,渐渐闪起了幽光,最后竟从木匣上飘起,飞悬在了空中。
而阿狸此时忽然能看懂了那些飞舞的文字,张口念道:“巫骨手杖,蕴含幽暗之力无穷,虞氏血脉,可以此杖驾驭神兽。”
“原来这是巫骨手杖,其中蕴含着幽暗之力,难怪假面他不是幽暗元神却能施出幽暗灵力。”阿狸恍然顿悟,心中也更加仇愤。
最初,他以为假面是启赋了傀器元神的幽暗游仙,所以才会与其结盟。后来却得知了假面就是凌风,那便是玄冰元神。
他不明白为何假面能施出三种灵力,此时才知晓假面的第三种灵力竟然来自于虞族的巫骨手杖。
“我现在可算明白虞族祖上为何会传下神兽参差的灵珠了,原来是以这手杖驯化的神兽!”虞岳感叹,又疑惑道:“小公子,既然只有虞氏血脉才能以此杖驾驭神兽,那为何假面他也可以?”
“这或许就是他为什么多年后又返回虞城,杀害了阿猕还带走了尸身的原因。”阿狸沉痛地说着,想到阿猕死时的惨状,他痛如摧心剖肝。
“该死的假面!”虞岳亦是痛愤不已,“小公子,我们一定要为阿猕与虞族报仇啊!”
“岳大哥放心,我一定会手刃于他,以他的血来祭奠虞族众人的在天之灵!”阿狸望向了案几上密密麻麻的灵位,仇恨之火在胸膛熊熊燃烧,复仇之意在心间奔腾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