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寒凛这一坐,就是一整夜。
在这期间,他不敢闭上眼,怕这一闭眼,就看不到纪栀了。
他渴望着,能够再出现一次幻觉,哪怕一次。于是,主卧的灯,也被打开,亮了一夜。
可,天不遂人愿,这一整晚,他被冻得把自己紧紧抱住,也没能再看到一次纪栀的身影。
冬季的夜晚漫长又难熬,天边终于破晓,曙光重现。
厉寒凛的脑袋也不那么混沌了,随着第一缕晨光照耀,他的大脑也变得清明。
看来,我是该加快脚步了,纪栀,既然昨晚你的魂灵回来了,那你,就不要走太快,以免我待会儿赶不上你。
没有等到纪栀,他僵硬的身子借着床尾发力,缓慢地站了起来。
他极有目的地走向浴室,把自己彻底清洗了一番,又出来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的容颜之后,才踏着沉稳有力的步子走出别墅。
今天,他要去看纪栀。
也要,去找纪栀。
从A市到E市,也不远,坐飞机只要一个多小时。
终是在他的等待下,飞机落地,他一路坐车来到墓园。
E市已经又被厚厚的雪垫住,踩在上面,会落下清脆的声音,听上去,很解压。
纪栀的墓碑上,也被淋了淅淅沥沥的白雪,此刻,厉寒凛颀长的身形正踏着雪走来。
他首先蹲下身来,抬起手,为她的墓碑轻轻抚去上面覆盖着的雪。
那动作,轻柔缓慢极了,仿佛他手中抚摸的,就是纪栀,他在为她细心地拂走落在她“身上”的雪。
等弄完,他又把手移到她的照片上,粗粝的指腹在上面摩挲着,他的唇角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纪栀,我来看你了。
你高兴吗?我为你报仇了。这或许,是我在你死后,唯一能为你做的,也是你愿意看到的。
你知不知道?昨天,我看到了你的灵魂在为我作陪。
那栋属于我们的家,又有了你的影子……
其实你不知道的是,我早就应该在昨天来找你了,可是奈何我的幻觉里出现了你,我一时舍不得,就等到了今天才来。
我很想问你,这是不是代表着,你看到了我为你做的,所以你来看看我?
亦或是,你是来告诉我,你在那边需要我,要我过来陪你?
得到这个想法,厉寒凛嘴角的笑容,又深了些。
如果是这样,那你放心,我今天来,专门把自己梳洗打扮了一下,也好见到你,我是干干净净的。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时不时,雪从树上掉落下来的声音。
厉寒凛在心中说完对纪栀想说的,就从腰间拿出了一把他常年用的刀。
刀柄是金色的,刀刃还泛着寒光,一看,就锋利无比。
但他,却丝毫没有犹豫地,往自己的左手腕口上划去。
顿时,红色的血液慢慢渗了出来,染红了一地的皑皑白雪,犹如开在雪地里的一朵朵罂粟花。
手中的刀被他扔下,他换了个姿势,背靠在纪栀那冰冷的墓碑上,静静地等待血液流尽。
他连死,都要选择跟纪栀一样的死法,他要亲身感受,纪栀所经历的痛。
A市,早在厉寒凛刚出门不久,慕衍和谢逸浔就来到了御水湾别墅。
他们发现厉寒凛不在时,又联系了厉老太太,为了不让她担心,就状似随意地问了厉寒凛,得知他也没回老宅。
当时,他们心中警铃大作,那股不好的预感愈发上升。
几乎是立即反应过来,他们又马不停蹄地乘着私人飞机赶往E市。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慕衍和谢逸浔赶到时,厉寒凛还没有因失血过多而晕过去,只是用他那释然又沧桑的眼神望向天空。
可光是看到这一幕,以及雪地里那正在扩散的血,他们心中大骇,下意识地就冲上前。
谢逸浔边用手紧紧捂住厉寒凛的手腕,边拨打急救电话。
慕衍注意到了厉寒凛已经发白的唇瓣,要不是因为厉寒凛习惯健身,身体素质好,恐怕等他们赶来时,他已经晕了过去。
厉寒凛则是一副被人打扰又被破坏事情的样子,情绪极度不好,忍不住对着他们吼,
“谁让你们来的?滚开!”
慕衍脾气再沉稳,看到厉寒凛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当下也来了气,要把他骂醒,
“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和纪栀在一起了吗?你也不想想,她活着的时候,想方设法地要逃离你,现在死了,又怎么会再想看到你?”
慕衍的话犹如当头一棒,把厉寒凛还处于暴躁中的情绪一下子浇灭,眼底也在瞬间淡了下来。
是啊,纪栀对他,从来就没有喜欢,又怎么会在死之后,愿意见到他呢?
但是啊,他还是好想她,真的好想好想……想到,要迫不及待地去找她了。
不然,他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干嘛呢?先是处理好厉氏,再是安抚好慕衍和谢逸浔,又最后去看了一眼奶奶。
他为的,不就是去见她吗?
可如今,他才恍然大悟,是他一直自私地顾着自己的感受,不论她是生还是死,他都没有考虑过她的意愿。
但要不去见她,那他,又该怎么活?
一时间,他思考无果,陷入了纠结挣扎。
慕衍和谢逸浔在旁边看了,心里也很不好受,默默地叹了口气后,把厉寒凛扶了起来。
他们走了没多远,救护车的声音就传来。
所幸,墓园离马路并不远,没用多久,慕衍和谢逸浔就把有些脱力的厉寒凛送上了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