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一缕金辉自云隙间洒落,天气难得换了个大晴天。
日光洒落在积雪上的檐上,像是为其镀了层金色的光,寒气似乎也变得温和起来。
黄鹂鸣叫,通往临渊殿的一条林间小径上,两道窃窃私语的八卦声打破平静,似乎是在讨论什么。
“欸,我跟你说个秘密,仙帝大人前几日悄悄抱了个小仙君回来!”
同行的另一位男弟子听罢,“咦”了一声,脸上写满不信:
“你从哪知道的消息?这也太假了。可千万别让戒律堂的师兄师姐听见,否则指定会罚我们去水牢受罚!”
“我才没说谎呢,那可是我姐妹亲眼看见的!戒律堂的师兄师姐也不会罚我们的,我来时还听见他们讨论这个,哪还管得着我们啊!”
分享八卦的那位女弟子弯着腰,先是谨慎地左顾右盼一会儿,确定无人偷听,这才继续往下道:
“我姐妹是绣衣阁的有名裁缝,前几日跟着她师傅被喊去临渊殿,就是为了给那位小仙君量身做衣服。”
“仅仅这些也就罢了,但你不知,仙帝大人对那位小仙君可好啦。”
“那时我姐妹他们去的早,小仙君还没起床。”
“仙帝大人也没让他们在临渊殿外干等受冷,找我姐妹要了量衣尺,亲自为那小仙君量了身形,还嘱咐绣衣阁的姐妹们用最好的料子,灵石不成问题。”
“你就说,”八卦的女弟子拍着大腿,神情激动,“这么明显的特殊对待,显然背后有故事啊!”
“我姐妹还讲,那位小仙君长得特别可爱,左眼边留着一颗漂亮泪痣,白白净净的,谁看了都喜欢。”
“此话当真?”
“此话当真?”
男弟子和远处一道陌生声音同时问道。
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坐在轮椅上,轮椅由灵力平稳驱动,自行朝这边推来。
男弟子先一步认出来人身份,赶忙拉着女弟子恭敬抱拳:“肖南前辈。”
“不必多礼。”
肖南摆手,虽没有兴趣关心慕羡安的感情问题,但听到有人这么编排他,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上司,还是委婉告诫了两句,
“出门在外,谨言慎行。仙帝大人岂是你们能编排的?谣言止于智者,有这个时间不如用去修炼。”
这些年轻弟子就是爱造谣,他都和慕羡安认识几百年了,也算得半个好友。对方是什么人他还不清楚吗?
这么多年,连他这个残疾都谈过几次没有结果的恋爱,慕羡安那边却始终没听到个响声。
一直独来独往,好像对爱情过敏一般。
想来,应该是清心寡欲,对情爱之事不感兴趣。
因心中挂念着其他重要事情,他不再多想,抬手指向临渊殿,示意旁边的男弟子推自己上去,说是有要事禀报。
有男弟子帮忙推轮椅,一刻钟不到,他已出现在临渊殿外。
殿门紧闭,肖南正欲掐诀传音,里面的人就已提前感知到他的灵力,只听“嚯”地一声,殿门缓缓打开。
紧接着,一个冰冷淡漠的声音从里传出:“既有事禀报,直接进来便是。”
肖南拱手,坐着轮椅依言进来后,从随身携带的芥子袋里取出一沓高高摞起的名单,正入主题道:
“算算时间,百年一次的天道祈愿也要开始了。我整理了这些名单,前来报名的世家宗门都记录在上了。”
“只有世家宗门吗?”慕羡安拿过其中几份,随意翻看了两下,“肯定还不止这些,只是你把他们忽略了而已。”
“将来自人界和魔域的人也加上去吧。”
“可若人数过多,场面鱼龙混杂,到时候现场秩序就不好维持了,可能还会造成伤亡。”
肖南皱了皱眉,有些顾虑,
“况且,天道祈愿与寻常祭典不同,祈愿离主祭台越近,被天道听见的可能性就越大。”
“人性是贪婪的,谁不想实现愿望?开始时信誓旦旦,可真到那时候,只要有一人乱了阵脚,带起骚动,那些浑水摸鱼的人怕是恨不得把祭台踩塌。”
他的担心,慕羡安自然心中有数,只是理念不同:
“可你要知道,天道面前,众生平等。”
“不论种族还是地域,每个人都有向天道祈愿的资格,何来贵贱之分?”
“......这点我心里清楚,但就怕到时候场面不受我们控制......”
肖南忧心忡忡,抚平额头上愁出来的皱纹,一字一句和慕羡安掰扯,
“天道祈愿事关重大,所以那些世家宗门才不敢接,把烂摊子丢给我们。”
“若是我们做得好,他们没损失,还能吃到祈愿的红利。若是我们做得不好,难免会有失威望和信誉。”
“嗯,然后呢?”慕羡安气定神闲端坐在书案前,右手执笔,左手持卷,云淡风轻道,“你多虑了,也可能是我前面没和你说清。”
“我的理念虽是众生平等,但这并不代表可以容忍他们随便拆我的场子。”
“若是想自己的愿望被天道听见,那就付诸行动吧。”
“届时,我会亲自坐镇祈愿现场,并设立擂台。击败的对手越多,向天道祈愿时就能离主祭台越近,以实力赢下机缘,这样够公平吧?”
“若是有敢人无视警告,不服管束,”他冷哼,声寒如冰,眼睛都没眨一下,
“那就当着其余人的面杀了,对外宣称手滑,这样他们就老实了。”
有胆量在他人地盘挑衅生事,那也应当做好在他人地盘殒命的准备。
现实,就是这般如此。
他都说得这么清楚直白了,肖南一时竟也找不出什么漏洞,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得作罢。
正想着找借口离开,怎料,就在这时,慕羡安身后的卧榻上却忽然传来了些许轻微声响,下意识闻声看去。
顾于欢闭着眼从卧榻上坐起,身上还被盖着一件白色大氅。
一睁眼,瞧见慕羡安正坐在书案前翻看名单,他恍惚了一会儿,想当然爬下卧榻,轻车熟路坐到对方怀里,开口就是三连问:
“我睡多久了?我还能赶上吃饭吗?你怎么不叫我起床?”
“没多久,午间饭点已经过两个时辰了。你睡得太死,我叫不醒你。”
慕羡安微微侧头,转身拿过被丢在卧榻上的大氅,重新帮小白团子裹上,
“你再多睡一会儿,马上就能赶上吃晚饭了。”
“真的假的,”顾于欢天真仰头,“那我们晚上吃什么?”
不等慕羡安问,他便自己答了,抓着青年的衣襟雀跃提议道:
“我想去人界吃好吃的,可以吗?!”
“我看你是想去人界玩吧?”慕羡安毫不留情拆穿,在顾于欢脸颊上不轻不重掐了一下,完事后又给他揉脸。
“想去人界也可以,但你今晚别再往我怀里钻了,你睡觉总是不老实。”
顾于欢被掐怕了,捂着疼的那半边脸,用力点了点头。
二人说话时并未避讳,还没来得及走的肖南自然看完了全程,亲自打脸半个时辰前的自己。
这无师自通的带娃手法,这明显转变的温和语气,这......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慕羡安吗?
这还是刚刚那个云淡风轻说要手滑砍人的慕羡安吗?!
假的吧,假的吧,这也太魔幻了。
他现在坐上轮椅逃离临渊殿还来得及吗?
......若不是亲眼所见,且并未从慕羡安身上感知到邪气,肖南差点都要怀疑他们这位仙帝大人被夺舍了。
感知到他的异样注视,慕羡安侧头,余光斜睨过去,态度一下就变了:
“还有什么事要禀报吗?”
“没......没有了,”肖南摆手,掰着木轮椅轮子换了个方向,轮底抹油识相开溜了。
一直到出了临渊殿,他才呼出一口气。
肖南摸了摸额头上皱纹,从震惊中冷静下来后,这才开始回忆小白团子的长相。
“......左眼边有一颗泪痣,奇怪,”他抬头望天,似是察觉到了几分端倪,小声嘀咕道,
“怎么感觉......曾经在哪见过呢。”
他回想了好久,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悻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