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雄慌张地拔开门插,那一瞬间心里不知有多紧张,生怕门口站着的不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木门被从内打开,晴朗的日光迎面而来,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燕雄却忍着眼睛的酸涩努力朝外望。
映入眼帘的是位俊逸的青年,正直直地回望着他的视线,清俊的眼中划过一抹歉疚。
“爹。”
燕雄喉口忽然发堵,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底下的大腿被一把抱住,柔软的小身子贴了上来,岁岁冲他仰着小包子脸,“爹爹~”
因个头矮没第一时间瞧见,燕父低下头后看清岁岁的样子,顿时红透了眼眶。
这真的是他的小儿子岁岁,他该有多久没听到小家伙叫这声爹爹了?
“爹爹,岁岁肥家了。”
小家伙紧贴着他,温温热热的,满是生机。
不是他赶到江南时,用手触摸到的雕像的冰冷。
手底的温热触感真切地告诉他,他的孩子还活着。
“嗬……”
燕雄张口想要应和,但出口却是一道忍耐许久的哭声,他蹲下身,大手扶着岁岁的小肩膀,眼泪划过粗糙的脸颊,全部没入了杂乱的胡须中,不见踪影。
目睹两个失而复得的儿子已经让他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可更让燕雄不能言语的是目光一扫,他竟然看见了一旁那张熟悉的柔美脸庞。
是柳眠。
柳眠对上燕父的目光,神情平常地垂着眼眸福了福身,“将军。”
燕雄愣在原地。
他并不贪恋女色,当初与张婉珠成亲后不久他就征战沙场,因为鲜少回家,延绵子嗣自然困难,母亲为了子孙后代着想,便做主为他纳了妾室,也就是柳眠。
兴许是个性不合,他与张婉珠成亲二十余年都没什么情分,反倒是与柳姨娘在一起时,燕雄能体会到照顾一个小家的温情。
不操心官场,不商议政事,只聊一聊屋外的花草和孩子的学业,又或是京城的趣闻,诗人的新作……这些简单的话题反而叫他放松惬意。
以往见到柳眠,燕雄心里是放松愉悦的,可隔了这么多年,这会儿再见到柳眠,他却浑身发紧,不敢与之对视。
他疏于对府中的管理,让柳眠怀着身子时遭受诬陷,丢了命去,回京之后也未能及时替柳眠洗清冤屈,还没保护好孩子,让两个孩子一齐在江南丧了命。
燕雄想到这些事,便觉得都是自己的罪过,作为夫君,作为父亲,他全数失职,又怎敢再面对柳眠。
他愧对柳氏。
“爹爹不哭。”
岁岁着急地伸手抹去燕雄脸上的泪水,以前还嫌弃爹爹脸扎手,这会儿都顾不得了。
燕雄抱紧了岁岁,含着悔恨的泪水闭了闭眼。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孩子们好好地回了家,还将当初难产而死的母亲救了回来,他们一家总算能圆满地团聚。
前半生他尽到了保家卫国的责任,余生已别无所求,只愿妻儿一切平安,再无差错。
……
岁岁哄了爹爹很久很久,最后爹爹不哭了,岁岁才放下心,张嘴便要说吃饭饭,谁料燕父缓过来劲儿,怒上心头,反手把岁岁的屁股揍了一顿。
“谁准你离家出走,还跑去那么远的地方?”
燕父方才还亲热地抱着岁岁,岁岁心里想自己真是爹爹的小宝贝,还没乐一会儿,忽然啪的一巴掌就打在了屁股上。
燕雄想想便气,又一巴掌下去。
“小小年纪胆子怎么这么大!那些事情是你该操心的吗?祈福,治疫病,你是长本事了!字没认几个就要出去闯荡……”
岁岁反应过来屁股被揍了,又见爹爹这样凶他,张着嘴巴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还以为爹爹爱他,就不生他的气了,怎么还是要打他呀。
岁岁委屈极了,但又知道自己有错,就握着小手站在原地,不跑也不挣扎,忽略他忍不住哭泣的小表情,可以说是乖乖在挨打了……
燕垂风与柳眠在旁边看着,虽然对岁岁心软,但也确实在心里憋了口气。
拯救苍生,名声听着好听,可他们谁都不愿搏这个名声,更何况是拿命换。
岁岁才这么大点儿就学着舍己为人把命丢了,等以后长大了,能力更强了,是不是要做更危险的事情?
那时他们可还教训得过来?
想到这,他们便觉得岁岁是该受点教训了,否则这小家伙一身倔强,以后动不动死个几遭,他们这心还怎么安的下来。
岁岁大哭的间隙,眼睛还睁开条缝,拿眼神瞄着娘和哥哥,发现娘和哥哥全在袖手旁观,岁岁觉得没人救他,哭得更大声了。
岁岁的小屁股足足挨了好几巴掌,燕父到底是心疼孩子,没使力气,只是并拢了手指,拍起来声音响,其实打得根本不重。
岁岁却仰着脑袋哭得起劲儿,燕父都停手了,岁岁还在忘我地哭泣。
燕父心绪平和下来,威严道:“知道错了没有?”
岁岁一张小圆脸哭得皱皱巴巴的,往下撇着嘴巴,“叽道错了。”
说完又掉了两颗眼泪,抽了抽小鼻子,抬着泪眼汪汪的大眼睛往燕父怀里一扑,带着哭腔道:“爹爹不森气了,岁岁错了。”
这么一抱,燕父的心肠也就硬不起来了,揉了揉岁岁柔软的头发,抱紧小家伙,转而开始安慰。
“这段时间岁岁做什么去了,吃得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
“爹请了最会做绿豆糕的厨子,一直等着岁岁回家,爹现在就吩咐他去做好不好?”
“岁岁长高了,都能抱到爹的大腿了,以后一定是小男子汉,不不,是小君子。”
……
岁岁用亲亲抱抱安慰好爹爹后,燕父又靠着小君子和绿豆糕安慰好了岁岁,父子俩也算是知己知彼了,这会儿终于重归于好,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亲密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