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过后,军中伙食大约都是过了寅时后才开始置办,待劈完柴,许步薇便趁机离开。
比试日期迫在眉睫,许步薇暂且没有把握能真的进入到卫川营当中。毕竟在军中,最不乏便是天生能力出众,又努力上进之人。她能做的,便是在这几日,好好准备。就算没选上也没关系,至少经此一遭,教头们能够看到她这个人,也不枉费这段时间以来的苦心经营。
后山上人少,离练武场有一段距离,往常士兵训练,新兵和教头也不会来这里休息,更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手中没有称手兵器,许步薇只得从后营里拿了根长棍,用来当作武器。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声响,少年顿了顿,忽然看向那边。
陡然之间,远处的一片阴蔽中,显现出一个魁梧的身影。此人皮肤黝黑,个头比许步薇大上不少,走这几步出来,动作干脆利落。
“梁教头?”
许步薇盯着他,不曾想居然能在此处遇到了梁俞。
这几日来军中,早晨起练,都是听梁教头的命令。是以,许步薇一眼便能认出面前的人,只不过梁俞可能记不住她。
“一个伙头兵,练的再多也不能上战场杀敌。”
方才的动作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梁俞目光肃然,仿佛天生有股压制的气质,让人不得不紧张起来。
许步薇心中平静。
她的兄长曾经也是将军,在将士面前虽然神情冷淡,但是,到底是一个人,一个能够体会人情冷暖的活生生的人。就算当着士兵的面是冷漠无情的,但是回到府中,他依旧是自己的兄长。
许步薇轻声道:“梁教头这话说得好没道理。”
“男儿志在四方,虽然我现在的身份是劣等兵,但是谁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
漂亮话谁都会说,他身为教头,带过的兵里,没有上百也有数十人说过这般硬气的话。但到了最后,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真正能够做到的,可以说是万里挑一。
如今从一个看起来初出茅庐,连刀都握不住的新兵口中说出来,他倒是还有些新鲜。
男子脸色一变,瞬间嗤道:“小子,你野心不小。”
许步薇嘴角轻扬,阳光照在二人身上,不及眼前少年人的面容明媚。
然这笑意未及眼底,她道:“来了军营,不就是为了护卫家国,若是没有野心,如何有能力上战场。”
梁俞走近,这点她说的确实不错。
战争残酷,争的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从来容不下心慈手软的人存在。只可惜看面前少年人的模样,心智太嫩,空有一副热忱,到时候上了战场,恐怕被敌人的长刀削成肉泥都不够。
眼中轻视的意味淡了一些,他看着少年的脸:“你叫什么名字?”
许步薇道:“沈彦,彦北的彦。”
“彦北的彦……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梁教头目光平静,许步薇手中还拿着方才的木棍。在军营中,除了有训练的新兵,其他人使用兵器皆有严格的规定。像他这样一个月都碰不上几回拿刀训练的机会,想从离开这里,没有半年的时间,恐怕是痴人说梦。
见梁俞转头离开,许步薇望着越来越淡的身影,半晌,没有动作。
她停在原地,喃喃道:“你放心,很快我就会让其他人刮目相看的。”
*
三日期限很快过去,报名一事暂且告一段落,教头们正在营帐内商量此次考核的事务。
此次新兵报名共有三千多人,数量众多,不仅要按照军籍与所对应的新兵营来进行比试,还得先将众位新兵的名讳给理清楚。
加之招兵来的太过仓促,新兵资质也跟着参差不齐。
“我觉得他倒是不错。”
营帐中,身旁的几个教头围坐在一块,其中一人看着周使手中握住的名薄,缓缓道来:“此人名叫凌瑜,能力上乘,熟通兵法。优等营中,表现最为出色。此次参选,亦有他出现。”
“你说的这个人,听闻可是昭阳王府中的公子,”梁俞轻嗤道,“我见过他,不过此人性情桀骜难驯,似乎从未把其他新兵放在眼里,骄兵易败,我看还是不能轻易下定论的好。”
梁俞与周使向来不对付,此话一出,周使的脸色便开始变得难看了些。
“他有这份能力,少年心高气傲是常有的事,待之后上了战场,自然会变得沉着稳重起来。况且我看这份心志,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梁俞煽风点火道:“我看未必啊。”
“你懂什么,”周使神色微恼,袖子往后一拂,“不过是去教伙头兵的,想来与我们谈不到一块去!”
“你说谁教伙头兵的!”
“说的就是你这个老不死!”
“再说一句试试!”
“我说你这个老不死是伙头兵教头!”
“你!”
“停!都别吵了!”
陆巡在一旁拿着军籍录,扶额叹了口气。怎么方才还没说两句,这两人便又吵了起来,还真是烂泥里的观音菩萨,混不到一处去。
他目光停留在册子上,伸手指了指:“梁俞,你瞧瞧这是什么……”
“这不是你手底的兵嘛?”
陆巡看着那姓名旁清晰的劣等营三个大字。他这话说的大声,一时间,营帐里安静下来,不得不将其他教头也吸引了过来。
“你他妈说的什么胡话。”
梁俞脸色气的一阵火红,冲他们道:“滚滚滚,给老子滚犊子!”
“少诳老子!”
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唯独梁俞脸色不悦。他带的兵几斤几两,谁人不知道,谁要是敢报名去提督大人麾下,说出去,恐怕是他先被人笑话。
“你这话说的就没理了,你我之间的情分,都多少年了,且我骗你有何好处,不信你看。”他拿起报名薄,指着上面清晰的两个大字,声音响亮道:“此人,名叫沈彦。”
陆巡说道:“伙头兵来报名的,倒是头一次见,诶我说,你手底下有那么厉害的兵,居然不告诉我们,敢当卫川军,看来非同一般啊!”
“只不过这名讳倒是从未听说过……”
“你认得此人?”
他脸色一变,提起那名薄,忽然心中一跳。
沈彦……
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