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望着远处人群中身姿昳丽的青年,半刻眼神一暗,又悄无声息的回过神来。
“顺路过来看看,有事?”
王霖挠头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今日卫川营招榜,想到先前你说过要参加比试,便想来替你看一看有多少新兵参与考核。你方才可是去报名了?”
“嗯。”
许步薇点头,她道:“我想着早一些定下来,也好在这两天内有时间准备。”
“有打算是好事。”王霖道,“不过我最近忙着训练,又加上此次比试事关重大,这打听卫川营的事儿,恐怕还得靠你自己才行。”
“你一个人能行吗,不然我让新兵营里的兄弟伙们替你打听打听?”
王霖站在许步薇身侧。
军中消息鱼龙混杂,很多事情虽不能当着教头的面明说,但暗地里,闲来无事时一传十十传百,自然也兜不住什么秘密。只不过,比试名单还未出来,她一个伙头兵,太早介入,恐怕会引人生疑。
许步薇摇摇头:“无妨,军中机密难得,那些消息不过是旁人用来掩人耳目,想必无人知道此次比试的内容是什么,且行且看吧。”
王霖点点头,既然沈彦心中自有打算,他也不好再去多加掺和。
“对了,我听说赵胡也想进卫川营。”
虽说距离上次他闹事已经过了一段时日,不过不知为何,他见到赵胡,总是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此人心思深沉,你可要小心,若是被他晓你的打算,恐怕之后要再找你麻烦。”
许步薇垂眸。
先前虽说此人嚣张跋扈,不过这些日子,她倒没有瞧见赵胡的身影,想来不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况且就算遇上了,比试上多的是教头与新兵在一旁观看,量他也不敢造次。
“放心吧。”许步薇有理有据道,“此次选拔新兵人数众多,就算除了我,也还需赢过其他人。他虽出生山野,却也不会如此愚蠢,冒险去做一件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
二人散去,时间过得飞快,晌午过后又是训练。
劣等营与练武场上其他新兵营不相同,此处大多数是些年纪轻轻、手无缚鸡之力的新兵。要么身体过于瘦弱,难以承担教头们大量的训练;要么便是从未接触过兵器,与那些曾经有过经验的士兵来比,拉练速度实在太慢。
因此,不如将这些人打发来当伙头兵。
“在想什么呢?”
身旁传来一人的声音,许步薇抬眼过去。
少年盯着他,来人个头比她高出不少,模样身形倒是与许步薇相差不大。
此人名叫苏敖洲。
早些年父母双亡,后来便入了军营,因从未接触过兵器,也不曾习武,便只得分在了劣等营。
“问你话呢,怎么不答?”
他又重复了一遍,许步薇收回思绪,反问道:“看到教头了吗?”
苏敖洲摇头。
除了今日晨起时见到过梁俞以外,其他时候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就连训练任务都是其他老兵分配的。虽然伙头兵活轻,能完成一些基本的已是不错。但是作为一个教头来说,谁愿意带领一支不能上阵杀敌的兵呢?想必是觉得没意思,便稍微懈怠了一些。
不过这样正好。
许步薇轻笑一声。
“走吧,去劈柴。”
劈完柴,便能开始做自己想做的事。今日已经过去半天,还有两日,两日之后报名结束,便要开始准备比试。细细算来,时间并不充裕。
见她兴致勃勃,苏敖洲顿了顿,却也没多说什么,跟着去了。
除了挑水,劈柴算是营中相对而言比较重的力气活,大多数人干的都是些生火煮饭,用不上多少体力。
好在这些对于她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军营环山而建,营帐之后有一处空地,用来放置每月要用到的柴火,供伙头兵烧火做饭使用。有些木材是从青山上直接砍下,因此,块头也不小,收拾起来要用上一番力气。
苏敖洲率先走过去,练武场上的新兵正在负重跑步,此处正好能看的清清楚楚。
许步薇察觉到他忽然停顿下来的动作,顺着他的目光瞧去。
她道:“怎么停下来了?”
夏日烈日炎炎,光是看着他们训练,便已经感觉汗流满面。
苏敖洲安静下来,默了片刻,他认真道:“原来新兵训练也只是负沙跑步,我还以为比起劣等营来说,会有多不一样。”
“那你可想得太简单了。”
耳畔传来少年人清亮的嗓音,许步薇拿起一块木头,她道:“这些只是最基本的,待过了半个月后,教头们就会教他们学习各种各样的训练。刀、剑、枪、弩,还有兵法兵术。可不是光靠体力便能坚持下来的,还要有脑子。”
见面前人说的头头是道,仿佛是真的一般,他居然也跟着有些相信。可刚进军营,沈彦不过一个新兵,哪里能知道这些东西。
苏敖洲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手中的木头被许步薇劈成两半,她扔到一旁,面色平淡。
这些事情,早在以前燕州城的时候,她便已经能摸清楚军中的套路,想来纵然是荆南,训兵一事,也大差不差。
“先前在荆南时,听人提起过一些便记住了,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也进了军营。”
说起来,也算是造化弄人。
来到这里,她无法决定自己在军中的身份,也料想不到之后会发生什么。
她又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将士们来到军营,所有训练都是为了往后能够保卫家国。上战场没有那么容易,需要付出鲜血和性命,或许有一日,曾经同榻而眠的同僚,突然间便不在人世,就像当初的亲人一样。”
许步薇的声音继续萦绕在他耳畔,他心中恍惚,好像面前这个少年,忽然换了一个人。
很少有人能清楚的描绘出这种感受,可尽管过去了许多年,他依然将此事记在心里。
幼时丧亲,孤身一人好不容易活下来,在年满十七岁后便匆忙投军。可阴差阳错,却只能沦落到进入劣等营。
亲人离世是何样的情感,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苏敖洲看着远处的士兵默不作声,目光黯淡。
若是给他一次机会,他不愿,也不甘心留在此处,一如十年前那么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