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离开部长办公室前,高顿告诉高洋,这次行动高洋自己有权便宜行事。
高洋自然表示了感谢。
而高顿语重心长道:“滦州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地的黑恶势力和腐败根源勾结在一起,整个社会的生态混乱不堪。就一年的时间,滦州发生的暴力伤害案就有八十多起,这还是我们知道的。那里俨然成了法外之地,高洋,你知道原因吗?”
高洋想了想,说:“资源型城市的通病,谁控制了矿,就等于控制了钱,为了矿产,白的黑的红的绿的,一股脑的在斗兽场里厮杀。”
李文和点点头:“是啊,但最终受苦的,还是老百姓,滦州的问题太严重了,可如果从大方面查,罢免几个官员,最终还是无济于事,如果可能……”
高洋一笑。
李文和还是有点书生气。
滦州的问题根源其实很简单,但简单不意味着可以简单解决。
高洋能做的,只是将这一茬的黑恶势力铲除。
至于日后那里的土壤长出什么,其实高洋根本管不了。
对于这一点,高洋是非常清楚的。
警察的职责是打击罪恶,而非铲除罪恶。
搞不懂这一点,那就会误入歧途。
所以,高洋说:“部长,您的心情我理解,但滦州一天不改变资源型城市的定位,那滋生罪恶的土壤就一直在。这不是咱们公安该管的,需要更高层的去设计。”
李文和一愣,毕竟一般人不敢顶嘴,可随后他就苦笑:“你是对的,我之前在地方干过市委书记,唉,书生意气了——好,高洋,就按照你的方法来,祝你成功!”
高洋当然说了些保证的话。
其实高洋还是希望能多查刑事案子,那他更感兴趣。
但其实反腐更重要。
凶案死的不过是几个人,而腐败,尤其是涉黑的腐败,那真是能波及整个地区。
高洋望向燕都东北方,那里好像有条毒蛇,在云端吐着信子。
回到刑侦局,刑拓拔、杜晓曦等人来找高洋,高洋对他们说了情况。
杜晓曦一听可以离开燕都,很兴奋,“那带我去吧,这就动身?”
高洋苦笑;“你以为去装模作样的视察啊?这次很危险,非得做周密部署不可,滦州的水,可能淹到了燕赵省委甚至燕都的一些部委!”
刑拓拔老成持重,“局长,你就安排吧。”
高洋笑道:“这么办,晓曦,我得麻烦你了,配合我。”
杜晓曦侧头,微笑,“好啊,我擅长配合——你想怎么玩?”
刑拓拔以手扶额,暗道这位杜副局长也太敢说了!
随后的三天,高洋几乎没怎么上班。
而根据小道消息,路边社报道,刑侦局局长高洋和副局长杜晓曦放下工作,四处游玩。
第三天晚上,李文和有事找不到高洋,得知高洋擅离职守,直接下令高洋停职一个星期。
可这个高洋不知悔改,居然带着杜晓曦坐着火车去波海的某旅游城市去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部里负责调查滦州案情的石昌黎,眉头紧锁。
村委书记举报县干部的案子他已经破了,当场和市委的人免职了那个县干部。
可当村书记想继续举报时,这个村书记忽然撤诉。
而石昌黎后来得知,这个支书的孙子被打断了腿,成了植物人!
石昌黎一开始非常生气,可后来才知道,村支书动了一些人的蛋糕,村支书是活该——至少当地官员是这么说的。
如今,他此刻已经身在滦州市委招待所,见过了滦州的班子成员,毕竟他是部里的正厅级局长,地方的官员们给足了面子。
但他还是不高兴。
因为到了招待所,他居然发现屋里藏了两个没穿衣服的女人!
他大怒,将两个人赶出了屋子,却又发现他手机上出现了截图。
石昌黎的家里,多了二十枚军阀币,价值少说有两百万。
石昌黎平日里就好个古玩,可以说是个专家级收藏家,他一看就明白了,这是行贿啊。
行贿的人非常厉害,居然弄清楚了他这个爱好!
为难的事情才开始。
不知道是不是他赶走了那两个女人,也为村支书“主持了公道”,反正赢得了当地一些警察的尊重,而今天晚上例行谈话时,一个叫龙云飞的警察,确切说是滦州市路北区路北街派出所副所长,公然举报了滦州市公安局局长魏晓光!
石昌黎犹豫了。
滦州的问题显而易见,可水太深,一旦查下去,自己很可能交代在这!
他当燕赵省厅厅长时,何曾不知道滦州的乱象,甚至滦州的几个顺口溜“八大王”“市长小舅子”等都听过。
可这里面利益太深了。
有个段子,世界钢铁产量排名,第一龙国,第二燕赵,第三滦州,第四是滦州瞒报的产量。
几千亿的年产值,为了这些钱,杀人放火斗殴伤害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
甚至火拼的双方还动用了武器,一查,武器同时分属于不同的公安系统!
这不是开玩笑,而是事实!
他有些懊恼,部长李文和为什么要派自己来呢,让那个愣头青高洋来不行吗?
反正高洋有背景也有能力,敢动地方的锈钉子,可他石昌黎不敢啊。
石昌黎没什么背景,一步步做到正厅,他难啊。
这个时候,忽然电话响了,一看,居然是老领导郑雪山。
郑雪山是燕赵省政法委书记,但到了年龄,明年就要到人大养老。
郑雪山声音平静,“小石,你在滦州吧,怎么样?”
看似简单的询问,久在官场历练的石昌黎可不敢大意,他低声道;“老领导,一言难尽啊——部里让我到这种地方,李喜旺副部长也不发声了,我现在在火堆上烤啊,您给我指条明路吧。”
郑雪山呵呵几声,“小石,你怕什么?我和李副部长都会帮你的,你记住了,强龙不压地头蛇,滦州的事情就是李文和部长去了也解决不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石昌黎当然知道,但还是假装不明白,“您指示。”
郑雪山嘿了一声,“当然是矿,滦州“三矿一海”,金、铁、猛加上海资源,谁控制了就能一本万利,每年两三千亿的利润,谁能管这种事?这是人性啊,所以,这次你查不出,谁也查不出!滦州的事情谁来也不行,你可以抓几个人,然后就写报告,李副部长会推荐你到燕赵任政法委副书记的。”
“昌黎明白!”石昌黎笑道。
挂了电话,他立马让秘书进来,说:“龙云飞的举报信要认真核实,我看,里面有些内容大有问题,给我查龙云飞!”
秘书一愣,“局长,可现在是龙云飞举报别人啊。”
石昌黎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举报还是诬告?部长让我来滦州,是寄托着部里和老百姓的期望的,决不能因为某些害群之马而冤枉好同志啊。”
秘书张大了嘴,随后说了句“是”。
他内心不住问自己: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真的就没有公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