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身体很诚实。
当郑芝豹带着残存的鸟船回了月港后,他就知道郑氏又败了!
而一旦事不可违,郑芝龙第一个想到了就是及时止损。
“快去请罗先生,我要向朝廷和监国请罪!”
……
身处郑宅的罗祥,却不知自己没等到郑芝龙的再次召见,差一点就去阎王那里报到了。
事情发生在八天前,正是罗祥来到郑府的第一天。
那段时间,郑家一直不太平。
当郑芝龙见郑森又一次彻夜不归后,彻底怒了,让管家将他叫到身边臭骂了一顿。
郑森原以为是自己私德有亏,所以才会有此一劫。
不曾想,这次挨骂竟跟施琅有关:
原来施琅带回了朝廷密使,郑芝龙本想找他一起过来议事,却半天不见他的人影。
所以,郑芝龙才会大怒!
郑森郁闷之下,却见从叔郑芝莞这时候突然登门造访。
他立马吩咐董氏去置办了一桌酒席,将郑芝莞给留了下来。
正好,郑芝莞也是带着目的过来的,也就没有推辞。
之后,郑森从郑芝莞的口中,终于知道了朝廷来使的目的:
让郑氏转而支持唐王!
郑森一听,可就不乐意了。
自己的想法是扶持鲁王这个傀儡,这样才能保障郑氏的利益最大化。
如果听从了朝廷的命令转而支持唐王,那郑氏永远只能是附庸而已。
想到这里,他有些愤懑的道:
“莞叔,你也认为我们只能依附朝廷?”
郑芝莞察言观色,幽幽的道:
“那倒也不尽然,毕竟咱们的舰队已经出海找朝廷水师决战了。
不过,莞叔托大,说句你不爱听的:
像桂藩那种有钱有粮有人却一毛不拔的藩镇,以及像鲁藩、唐藩这样一没钱二没粮三没人的空心大老倌,可都不是什么好靠山。
一个搞不好,郑氏反而会被他们耗死。
以我对大兄的了解,如果这次决战胜了,那倒也罢了;如果咱们打不过朝廷的水师,大兄很有可能投降输诚!”
郑森听罢,不禁开口道:
“父亲糊涂了!
俗话说:虎不可离山,鱼不可脱渊;离山则失威,脱渊则身死。
朝廷的那位监国,可是心狠手辣之辈。
郑氏投靠了他,只能仰人鼻息、苟延残喘!”
郑芝莞诧异的扫了郑森一眼,心想:
过去还真小觑了这个书呆子,没想到他还有这般见识!
同时,他想起昨晚找上门的那位说客,心中已经有了定计。
“哎,可惜了!
这郑氏好好的基业,没想到……”
郑芝莞佯装惋惜的盯着郑森,幽幽开口道:
“大兄这样做,也是没办法。
我们这一辈中,唯有大兄和你死去的二叔最是勇猛。
这些年郑氏与刘香、荷兰人和朝廷水师轮番作战,大兄早没了之前的雄心壮志。
你虽然读书有成,但却还无法给大兄分忧。
面对后继无人的局面,大兄也只能趁着郑氏手中还有筹码,努力促成和朝廷的谈判,也好为子孙后代谋条生路!”
郑森听罢,怒发冲冠,有些不忿的道:
“那是父亲的想法,我可没答应!”
郑芝莞听罢,眼中精光一闪,肃然的道:
“好!
听你这一句,就知道郑家后继有人了!
不过,你刚刚的话说给我听没用,你得让大兄、整个郑氏的人都看到你的态度!
这样,才能将已经溃散的人心重新聚拢起来!”
郑森听罢,压抑下激动的心情,开口请教道:
“莞叔,我得如何表决心?”
郑芝莞指着郑家的家庙开口道:
“首先,你得拿出弃文从武的态度来。
咱们毕竟以海立家;你若从文,手底下的老弟兄不一定认可你。
另外,你得拿出誓死扞卫郑氏独立的气势!”
“……”
送走了郑芝莞后,郑森沉思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准备拿出儒衫到家庙的祖宗牌位前焚烧,以此表明弃文从武的决心。
另外,朝廷派过来的密使留不得。
他要在家庙前杀了他,以此表明郑氏誓死不屈的决心!
正当他抱着衣服出门的时候,却发现妻子董氏抱着孩子堵在门前,一脸肃然的问道:
“夫君,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郑森身体才开过小差,此时一见董氏,心里难免有些发虚:
“外面的事,你少打听!
服侍好翁姑、照顾好经儿,这些事才是你的本分!”
董氏却半步不让:
“夫君,你今天要是出去了,就永远没机会回头了!
作为一个晚辈,妾身本不应该多舌。
但莞叔此人素来夸夸其谈,好大喜功,却无相应的才学胆识。
你万万不可听了他的蛊惑之词!”
郑森听罢,知道自己刚刚和郑芝莞的说辞都被董氏听了个一清二楚。
此时,他又羞又气,立马训斥道:
“你们董家也是书香门第,竟然教出你这般听墙角的小人!”
董氏听罢,一脸决绝的道:
“你我夫妻一体,一损俱损。
难道你就没听出来,莞叔这是在设计你嘛。
但凡你能明事理、识大体,妾身又怎么可能行此小人行径!”
眼见妻子如此看不上自己,郑森立马气急败坏,开口质问道:
“你倒是说说莞叔如何害我。
不说清楚,我今天就送你回董家。
我们郑家不可能留一个长舌妇当未来的主母!”
董氏:“……”
这一刻,她的心彻底死了。
她紧了紧手中的儿子,却因用力过猛,将孩子给吵醒。
她连忙唤来奶娘,让奶娘将郑经带下去后,才关起门对着郑森道:
“家父教导妾身:
危急之时,最显人之本性;
困苦之处,最见人之忠节。
如今郑氏正值危急存亡之时,最能见人的真性情。
夫君可能不知道吧,莞叔今日在私邸见了一位来自南方的客商。
接下来,他就让心腹将十大箱财宝和几个爱妾送上了南下的船……”
“慢着!”
郑森听到这里,立马打断道:
“你是越发胆大了。
长辈如何行事,岂容你置喙!
你不是友待叔侄,贤淑贞惠嘛。
这到底是谁给你的权利,让你监视长辈?!”
董氏丝毫不退,肃然开口道:
“婆婆!”
郑森:“……”
董氏不理会他,继续道:
“婆婆已经让人秘密拿下了那个客商。
原来,他是桂藩派过来当说客的。
牧斋先生早已对桂藩有所不满,与瞿师兄书信来往中,流露出改弦更张的打算。
桂藩生怕郑氏重新倒向朝堂,就派了人来利诱莞叔。
看来,莞叔是想向朝廷的密使下手;但他也不笨,知道拿你当枪使。
为了翁姑,为了经儿,妾身能不出面劝劝嘛?!”
郑森:“……”
“忘了告诉你了,莞叔最近可是跟袭弟走的很近!
夫君,你现在还要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