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狄胡使者的事,萧稷又将话题重新引回容氏身上:“朕跟几个心腹大臣私下秘密商议过,他们的想法都是让容氏以狄胡汗国太后的身份宣布立赫连拓为新可汗,以此分化狄胡人,将狄胡汗国一分为二,我们大宁再扶持赫连拓与赫连涛对抗,让狄胡人陷于长期的内战之中,如此一来,我们大宁也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朕觉得此计可行,但容氏人毕竟是你派人潜入漠北,历尽千辛万苦就出来,因此朕觉得有必要问问你的对于此事的看法。”
话虽如此说,可在萧稷看来一切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毕竟利用赫连拓分裂甚至是控制狄胡是他们父子早就密谋的计划,如今既然容氏和赫连拓母子二人都在掌控之下,时机已经成熟,他们也是时候该施行分裂狄胡汗国之策。
不过出乎萧稷意料的是,萧玠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摇摇头道:“父皇,恕儿臣直言,此计断不可行!”
萧稷有些意外,但面色依旧不变,只是不动声色问道:“说说你的看法。”
萧玠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而后缓缓说道:“父皇,漠北与中原生存环境截然不同,他们狄胡人与我们中原汉人思想观念上也有着很大的差距,狄胡人天生崇拜强者,道德观念反而淡薄,对于他们而言,赫连涛弑父夺位虽然也是大逆不道之举,但并非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他们更看重的是赫连涛这个新可汗能带给他们狄胡人什么利益,若是赫连涛给他们的好处比赫连罗更多,他们也会毫不犹豫遗忘掉赫连罗的好,转而拥护赫连涛这个新可汗。”
“塞外蛮夷,不敬天道伦常,与禽兽何异!”虽然知道萧玠说的都是事实,可萧稷心中还是没来由涌起一股怒火,忍不住冷声怒骂一句。
虽然赫连罗也是他的敌人,但同为人父,想到他居然死在自己亲生儿子手中,萧稷也是不由一阵唏嘘。
“父皇所言极是,可奈何狄胡人天性就是如此。”萧玠知道自己父皇怒从何处来,也没有反驳,而是继续娓娓说下去,“在狄胡人眼中,汉人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若是我们大宁扶持赫连拓为新可汗与赫连涛分庭抗礼,反而会让很多狄胡人看清我们大宁以此分化狄胡的心思,反而会逼得一些原本反对赫连涛的狄胡人转而去支持和拥护赫连涛,对我们反而是不利。”
萧稷闻言不由眉头紧锁:“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若是如此,我们派人千辛万苦救回容氏,又有何意义?”
“儿臣自然执意要派人将容氏救回中原,自然是大有用处的。”萧玠说到此处,却突然卖起了关子,转而话锋一转,笑着问道,“儿臣斗胆问父皇,是不是在父皇明确拒绝了狄胡人的使者之后,他们还是滞留在京城不肯返回漠北王庭复命。”
对于儿子突然卖起了关子,萧稷心中微微有些不快,但他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一丝怒意,反而点点头,顺着萧玠的话头回答道:“不错,他们还一直留在鸿胪寺安排的馆驿之中,每日派人上书给朕,想要再跟朕谈谈,可朕跟赫连涛却是没有半点谈下去的必要了。”
说话间,萧稷有些不解望着萧玠,在他看来,狄胡使者的做法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赫连涛交代给他们的使命尚未完成,他们也无颜回漠北王庭复命,只能死皮赖脸滞留在京城,每日想尽法子求见自己。
萧玠淡淡一笑,道:“父皇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只是狄胡使者的障眼法罢了。”
“障眼法?”萧稷眉头一皱,有些不解看着自己儿子。
萧玠点点头,随后继续说道:“以儿臣对赫连涛的了解,他是个心思极为活络之人,他既然派使者进京和谈,就必然想到父皇不会轻易答应他的条件,他也不可能将此事成败的希望都寄托在父皇一人身上,若是父皇不可答应狄胡人的条件,交出容氏三人,赫连涛派来的使者一定另有计划。”
“京城重地,天子脚下,怎么,他们还想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凶不成?”萧稷闻言脸上不由划过一丝怒意,语气越发冰冷。
“父皇明鉴,儿臣的府邸周围近段时间出现了一些身份不明之人,儿臣猜测这些人必然跟狄胡使者有关,他们的目的是住在儿臣府上的赫连拓,毕竟只要赫连拓一死,便无人再能威胁到赫连涛的可汗之位,他也再无任何后顾之忧了。”尽管殿内再无其他人,萧玠还是下意识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告诉父皇一件事。
“简直是岂有此理,狄胡人好大的胆子,居然在京城重地都敢如此肆意妄为。”萧稷彻底怒了,冷声道,“朕立即派人去金吾卫那边下旨,要他们派兵立即将这些狄胡人抓起来关进大牢,看他们还如何在京城行凶。”
“父皇,万万不可打草惊蛇呀。”萧玠赶忙制止,而后继续说道,“父皇只管放心,儿臣已经加强了齐王府的戒备,绝不会让这些狄胡人得逞的。”
萧稷眉头一蹙,还是有些不解道:“这些人始终是个祸患,你为何要留着他们?”
“因而儿臣要利用这些人杀了容氏。”萧玠神秘一笑,语出惊人,“父皇细想,若是这些狄胡人想刺杀赫连拓,却一不小心误杀了容氏,此事又该当如何收场?”
萧稷闻言不由一愣,随后面色一沉,但萧玠不等他发问,便继续笑着说道:“父皇放心,儿臣并非是真的要杀了容氏,只是想借此安排容氏假死,从而让赫连拓以我们保护其母不利为由,名正言顺逃离京城,返回漠北,以为父汗和母亲报仇的名义,拉拢不满和反对赫连涛的狄胡部族,与赫连涛分庭抗礼,让狄胡汗国长期处于分裂之中。”
“只要容氏一‘死’,赫连拓身上的汉人烙印就会因此淡化不少,不少狄胡人也会记起他也是伊达可汗的儿子,他为父为母报仇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只要他不自立为可汗,狄胡人自然也不会心存芥蒂,那些赫连涛的敌人也乐于与他结盟,以此对抗赫连涛,狄胡只会陷于无休止的内乱之中。”
萧稷虽然面上沉吟不语,心中也是暗暗有些意动,毕竟相对于大宁公开扶持赫连拓为新可汗对抗赫连涛,让赫连拓以为父为母报仇的名义与赫连涛为敌,确实更容易让狄胡人接受一些,只是他心中还有一些顾虑:“可赫连拓势单力孤,只怕未必是赫连涛的对手。”
萧玠微微一笑:“父皇,虽然我们大宁不能公开支持赫连拓,但是暗中扶持却是不难的,只需要幽州那边配合好即可,只是在明面上,赫连拓需要做出一副因为大宁护卫不利而怨恨大宁的姿态,甚至时不时小打小闹攻打幽州,让狄胡人相信他没有勾结我们大宁,他不仅与赫连涛为敌,也与大宁为敌。”
萧稷点点头,算是认同萧玠的计划,只是他也听出了自己儿子的言外之意,最关键的一点是要与赫连拓配合好,而天下间最能够做好这一点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的亲生大哥叶秋。、
但萧稷没有半点迟疑,反而笑道:“幽州大都督秦阳跟朕提过几次,因为他旧疾发作,想要辞去幽州大都督一职,只是朕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继任人选。朕听说叶秋在安南大都护这个位置上做得不错,连续平定几次南洋诸国的动乱,也是个可造之才,朕就任命他为幽州大都督吧。至于高扬,让他再去交州副都督和安南大都护这个位置上在历练历练吧。”
虽然萧稷说得有些轻描淡写,但萧玠却知道其中的分量,也能体会父皇对自己的信任。
萧玠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重重一点头:“儿臣谢过父皇。”
(不好意思,昨晚卡文了,拖到今天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