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殿内突然鼓声响起,乐声阵阵,一队身姿曼妙的舞女步态轻盈进入殿中,为殿中宾客表演起风情万种的舞蹈。
但见舞女个个容貌艳丽,身轻似燕,舞姿轻灵,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弱无骨,足下步步生莲,肤如凝脂在透明薄纱间若隐若现,殿中宾客一下子都被牢牢吸引住了目光,一个个心往神驰,如痴如醉,无法自持。
趁无人注意,萧玠冲萧稷暗暗一点头,萧稷随即笑着对左右吩咐道:“这天气热了些,你们伺候朕去更衣吧。”
十几名宫女和宦官簇拥着萧稷往后殿的方向而去,不少人虽然已经注意到皇上的离席,却也没有多想,注意力还是落在殿中央轻歌曼舞的舞姬身上。
而且皇上离席之后,众人的心态都一下放开不少,不少人也开始敢于对舞姬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不再如原先那般拘谨,更有一些人开始离席去跟其他人敬酒,私下交头接耳谈论起方才宴会关于修建英烈祠的插曲,交换彼此的看法,只是一想到这些目不识丁的大头兵居然也能跻身祠堂享受香火供奉,不少出身名门望族的大臣就感觉心中很不是滋味,一个个都用复杂的眼神看向萧玠。
甚至有不少人想到,若是萧玠真的入主东宫,一旦有朝一日当真登基为帝,只怕还会进一步扶持寒门甚至是庶民,以此来打压他们世家大族吧。
萧玠现在当然顾不上别人怎么看他怎么想他,他看着一旁眼巴巴的吴泰,只能随意敷衍两句,随后以出恭为由离开了勤政殿,也往后殿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萧玠走到后殿门外时,只看到内侍监连奕一个人守在门外,看到萧玠过来,连忙迎上去,顾左右见无其他人,方压低声音道:“齐王殿下,陛下在殿内等你。”
萧玠点头向连奕致谢,随即推门进入后殿内。
连奕看着萧玠的背影,脸上挂着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
他伺候皇上多年,如何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如今他事事倚重齐王萧玠,谁人最终能够入主东宫已经再无悬念,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他知道自己押对了宝,毕竟一路过来,他也算暗中帮过萧玠不少,从未收过萧玠一点好处,他相信将来的某一天,他的付出都会得到十倍甚至是百倍的回报。
虽然他对萧稷忠心,但这并不影响他提早为自己的将来谋一条后路。
后殿内,宫女已经伺候好萧稷更好衣服,见齐王萧玠进来,都很识趣低头退下,偌大的后殿只剩下这对父子。
待其他宫人都退下,萧稷看了自己儿子一眼,随后淡淡问道:“她几时到洛阳?”
萧玠当然知道父皇口中问的“她”是谁,当即从袖中拿出一张字条,双手递给父皇,道:“回禀父皇,儿臣的属下已经飞鸽传书给儿臣,应该就在这几日进京了。”
他们父子二人说的当然就是狄胡的阏氏容氏,当初甲壹他们三人用热气球将容氏和她的侍女从狄胡人的重重包围中逃出生天,落地之时又有吴疾率兵接应,最后护送着她们一行人一路南下返回中原。
为了掩人耳目,避免走漏风声,他们一行人一临近幽州就分开,吴疾先行率兵入关,之后甲壹等人再护送容氏和小静进关,因此晚了吴疾几天抵达京城。
萧稷接过字条,展开一看,随后还给萧玠,继续问道:“待她进了京,你打算如何安置她?”
萧玠太了解自己父皇的说话方式,如果他真的打算任由自己随意安置容氏,是根本不会过问此事的,但既然他如今问起此事,必然就是心中有了自己的主意。
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萧玠便恭敬道:“兹事体大,儿臣不敢自作主张,全凭父皇决断。”
萧稷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似乎对他的态度很满意,但他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反而话锋一转道:“你知道吗?狄胡人派来的使者已经进京了。”
“不知他给朝廷提的条件是什么?”萧玠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反而笑着问道。
以萧玠对赫连涛为人的了解,知道对方虽然是个狠角色,但他也读过中原不少典籍和兵法,知道什么叫大丈夫能屈能伸,知道什么叫攘外必先安内。如今他刚继承狄胡可汗之位不久,地位不稳,内部反对他的人不少,外部更有大宁重兵压境,处境并不容乐观,他能做的最好选择自然就是与大宁和谈,从而赢得喘息之机,他再趁此良机消灭狄胡内部的反对者,彻底掌控整个狄胡汗国,最后再与大宁撕破脸皮,一较高下。
萧稷看萧玠如此淡然从容,眼中不由划过一丝欣慰之色,在他看来这才是身为自己儿子该有的气度和稳重,凡事不急不躁,举重若轻。
“狄胡的使者给朕上了国书,他们愿意重新对大宁俯首称臣,每年向大宁进贡十万匹上等好马。”萧稷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萧玠也笑笑,调侃道:“十万匹上等好马,狄胡人好阔绰的手笔,只是连寻常百姓都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既然他们的新可汗赫连涛舍得下如此血本,想来必然是对大宁有所求吧。”
“不错!”萧稷点点头,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神越发充满欣赏,果然什么事都是一点就透,“赫连涛的条件就是希望我们大宁立即停止对狄胡宣战,并将容氏、赫连拓和阿依丽三人交给他们带回漠北。”
萧玠心中暗暗冷笑,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赫连涛的最终目的还是想斩草除根,消灭任何一个威胁到他可汗之位的人。
“不知父皇打算如何答复狄胡人。”萧玠如今迫切想要知道自己父皇的意思。
萧稷冷冷一笑:“朕直接拒绝了狄胡人的条件。”
“这又是为何?”萧玠有些意外,在他看来,大宁如此缺马,而如今赫连涛以每年进贡十万匹好马相诱,父皇至少会犹豫一下,或者看在十万匹好马的份上,与狄胡使者含糊其辞,虚与委蛇,看看能不能为大宁谋些好处,可没想到他竟然毫不犹豫一口拒绝赫连涛的条件。
“因为赫连涛弑父夺位!”萧稷深深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沉声道,“如此枉为人子的畜生,朕岂能与之同流合污,沆瀣一气。”
“儿臣明白了,是儿臣肤浅了,父皇绝不能与赫连涛媾和。”
萧玠瞬间明白了父皇的心思,毕竟他也是一个日渐迟暮的父亲,他膝下也有几个雄心勃勃的儿子,他也害怕这些儿子中的某一个有一天会为了皇位对他这个父皇挥起屠刀……
若是他与赫连涛和谈,这些皇子难免不会心生别样的心思,甚至得到某种鼓励,从而对自己的父皇不利。
因此,萧稷才会毫不犹豫一口拒绝赫连涛的条件,彻底跟赫连涛划清界限,以此表明自己的态度,也借此警示自己下面那些儿子。
萧稷又看了萧玠一眼,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毕竟如今有实力威胁到自己这个父皇的皇位,除了远在凉州的三子萧璜,也就剩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