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冕说:“是啊,她有弟弟妹妹……”
朱朝吾说:“当时老师也跟她说过了,她说她给弟弟妹妹各安排了180万,足够了,我这里是最少的。
她还说,这个钱,其实有20万可以算是给阿冕的,为了弥补失去的时间,另外的10万是给我的,为了缝合这段伤口,但是既然在一起了,就没必要划分了,也不要告诉我们。
当时老师说,既然是这样,那就等我和你真的走到一起的时候,再亲自寄过来。
她说,她太忙了,不知道到时记不记得,所以就先寄过来了,而且,还让老师不要说钱是她寄来的,她怕这样一来,我们不领这个钱,那她就永远无法安宁,这是她目前唯一能给出的救赎。
老师说,她说这个话的时候,真的没有感觉到她有什么不正常的,很平静,无法从语气里感知到任何自杀的企图。
直到后来,才知道她就是在自杀之前把钱寄过来的。知道她自杀未遂之后,老师去营业厅里,把那段时间的通话记录都打印了出来,然后找到了她的电话,打了回去,发现已经变成了空号,现在老师也联系不上她了。”
“那还能有办法联系到她吗?”
“我也不知道,怕是很难了。”
把钱取出来之后,三人又打的去售楼部,这个事情,没有改变买房的大方向,只是让三个人的心头,都多了一份沉甸甸的东西。车内的气氛显得凝重而静谧,谁也没有出声。
邱素萍坐到副驾,把后排留给了这对饱经磨难的恋人。
透过中控台上方的后视镜,邱素萍可以看到,朱朝吾眼神酸楚,神色安详,阿冕眼里也一样含着泪水,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挽到了朱朝吾的胳膊上,脑袋也靠到了朱朝吾的肩膀上,自然得依然象从前一样。
这一靠,他们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仿佛近三年分手的那痛苦段时光,突然间就撤销了一般。
她依然变回成三年前那个被爱笼罩着的幸福的姑娘,他依然是宠着她给她依靠的那个温柔男人。
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没有任何动情的表白,他们居然,就这么重新开始了。
邱素萍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真没有想到会这样的一个情况。
她幻想中的各种浪漫场景,想象里的那些动人剧情,居然没有一个能实现,没有撕心裂肺的告白,没有惊天动地的转折,就这么毫无征兆地重新成了彼此的依靠。
亏得她,一直还以为如果目睹他们再次相拥一定会为之痛哭流涕呢。
结果,只是从心里发出一声叹息。
分是因为刘烨,合,还是因为刘烨,命运辗辗转转,终究还是磨不碎这一份恋情。
刘烨用自己的多情,几乎毁灭了她的这份爱,却又迅速找回了她的善良,甚至几乎用生命,重新把这个爱给粘合了回来。
那份粘合剂,不是一笔钱,而是她的那一份真诚的忏悔和祝福,彻底把阿冕和朱朝吾之间最后一块心结给消灭了。他们不再需要重新开始,只需要继续前行就可以了。
有一种善良,可能不小心会变成罪恶,但是善良,总归还是善良。朱朝吾一直坚持刘烨不是坏女人,也许,他真是有道理的。
此时此刻,远方城市的某一张病床上,如果有一个少妇,她能够感知到这里的一切,想必也会在满腹的辛酸中,流露出一丝丝欣慰的吧……
关于浪漫,其实还有一个故事,她曾经以为会非常浪漫,后来才知道,其实完全不是。
那一年,有一对青年情侣,跟着一个旅游团,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在车上,男青年突然看到了一张巨幅广告,一个巨大的盘子上,光鲜亮丽的,盛满了鱼和肉……下面赫然写着:“阳江生死恋,不仅仅是浪漫”。下来是店面,地址。
男青年怦然心动,下了车,就拉着姑娘的手,寻找那一个地方,寻找这一道不仅仅是浪漫的菜。
后来那姑娘说,这可能是他难得的一次主动寻求浪漫。
但是遗憾的是,这浪漫并不成功。
在这个陌生的小城市里,他带着她迷路了。
麻烦接踵而至,他们发现自己迷路时,已经在兴奋中走了很长的路,钻到了不知名的小巷里。
显然,从稀少的行人及旁观者诧异的眼光看,可以看出这是一条不习惯有陌生人的小巷。
两个人都有些怕了,为了安全,不引起当地人的攻击,不敢露出害怕的样子,依然手挽着手,镇静前行,直到有好心人告诉他们,别再走了,前面是死胡同。
他们灰溜溜的原路返回,走着走着,他问她,累了吗?
她说,你呢。
他说,我累了。
她说,我也是。
他们就在路边,找到一张石凳,坐了一会,没那么累了,但是却饿了。于是不得不起来又走,他说,要不我背你走吧。
她说,不好吧,很多人看着呢。
他说,没关系,又不认识我们。
她说,但是人家会笑话你。
他说,他们不会笑话我,只会羡慕我,因为我背了一个这么美的姑娘。
她说,你还有力气吗?
他说,试试就知道了,你就是我力量的源泉,有你就有力量。
她信了,也因为真的累了,脚都起了泡。所以她伏到了他的背上,她在他的背上,突然觉得好幸福。
结果,连十米都没到,他滑倒了。他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保证了她轻轻落地,自己却摔得非常狼狈,裤子摔破了。
她把他扶起来,看着他的狼狈像,笑了起来,他也乐呵呵的笑了。
后来,他花了二十块钱,让一个骑摩托车的人把他们带离了这迷宫一般的小巷,并到了其实已经近在咫尺的那个店里,结果到了那里,发现旅游团的人都在这里,原来,这里本来就是团的目标之一,导游见到他们,松了口气,全团的人,都发出无奈的苦笑。而在此之前,导游已经报了警。
他傻傻地浪漫了一次,结果却是一次完全失败的行动。
所以她说,她会永远记住这一天,到老,她还会记得,他是有多傻。
这个故事让邱素萍有点失望,因为跟她的想象相差甚远。但却是阿冕永远的珍藏。因为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样一起手挽着手,相依相偎的走着,就很幸福了。
可能,就像现在一样吧。
这时,邱素萍听到朱朝吾说话了。
“阿冕,我决定了。”
“那些钱的事吗?”阿冕温柔无限。
“是。”
“你决定吧,都没关系。”
“我决定,收下了。”
“啊?”不要说阿冕吃惊,邱素萍也一样吃惊。淡泊如水一般的朱朝吾,决定了收下这一笔钱?
“很意外吧。”
“很意外。”
“当你回到我的怀抱里的这一刻,我就决定要这么做了。”
“为什么?”
“这是刘烨差不多用生命释放出的善意,可能有人觉得我们这三年只是一个经历,但她一定知道,我们经历过的绝望,不是任何东西可以补偿的,那几乎毁灭了我们,让我们浪费了,不管花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三年青春,
尤其是让你,经历了那么可怕的痛苦,在这一点上,可能刘烨比我,还要更理解你。”
阿冕的泪水涔涔而出,止都止不住。
她这噩梦一般的三年啊,如果不是始终对他还存有一分信任和无尽的牵挂,他们的爱早就烟消云散了。
“刘烨的这个钱,不仅仅是赎罪,也是祝福,如果是赎罪,她不会让老师等到这个条件达成,才把钱发过来,
这钱最后能发出来,她的心可能就贴实了,如果我不收这个钱,她的心结就永远不会解开,而她,也不会收回这个钱,这样就会演变成一场持久的拉锯战。
我收了她这个钱,那一段过去,在她那里就一笔勾销了,赎罪就变成了只有祝福了。”
“嗯。”
“阿冕,我知道这个钱,可能会让你不自在,但是,有时候,接受别人的善意,也是一种善良。所以,收下吧,为了你这几年所承受的一切。”
“那这个钱,你打算怎么花?”
“还是买一辆车吧,买房可以让你得到保障,买车可以让你爸妈感到踏实,然后其他的钱,用来装修,把我们的家弄得好好的,就这样吧。”
“那你花了她的钱,会不会,心里一直保留着她呢?”
“这个钱花与不花都一样的,你是我的灵魂,是我的生命一部分,她是陪我走过一段路的人,要我把那段路忘掉我做不到,她本来也有理由被我珍惜,
我曾经很恨她,是因为当时还爱着,现在不恨了,怜惜她了,是因为我有了我更爱的人,是你这个,我可以一直爱到天荒地老的一个人,尹冕!”
阿冕泪落如雨,一下子把嘴巴贴到了他的嘴巴上……
邱素萍赶紧把目光从后视镜移开,一眼看到了开车的司机脸上也在浅浅地笑着,那不是嘲笑,是发自内心的对爱的祝福。
真是的,一点都不浪漫,什么场面也没制造出来,就已经这样了。
可是深感遗憾着的邱素萍,心有不甘中,也为了这个不浪漫的场景而泪花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