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凡还在洗手间呆着时,宋依就上来说马上要开伙了,张不凡赶紧满脸堆笑地走出来,和宋扬一起来到一楼的大餐厅。
这时其他人都入座了,张不凡跟宋校长、宋依和黄绮各打了一个招呼,坐到黄绮旁边,宋扬又坐到了他旁边。
这是一个大火锅,锅料是真不少。
众人各盛了一碗汤,刚要吃的时候,宋校长看看张不凡,忽然笑道:“刚才黄老师和张秋说,你是你们姐几个孩子中,中文学得最好的?成考语文考了个全省第一?”
张不凡无可奈何,看着黄绮:“妈,我说了,这个是成考……”他倒不是不喜欢被夸,实在是对成考二字有点敏感,总觉得不够理直气壮。
黄绮指指张秋:“全省第一是你姐说的,我只说你中文学得好,你要怪怪她去。”
宋校长笑道:“第一就是第一,班上第一都值得说道说道,对不对?来,张不凡,今天是冬至节,古人说冬至算是小年,我问一下你,关于冬至的古诗,你有印象吗,说出来,应一下景。”
张不凡说:“这个,背古诗,我没背多少的,这种问我妈还差不多。”
宋校长说:“刚才聊天,你妈已经说了好多首了,现在就问一下你。”
张不凡想了想:“我只记得白居易有一首,杜甫有一首,但是都是冬至思乡的,应不了景。”
“说说看,白居易哪一首?”
“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这怎么应景啊,他是自己漂泊在外,灯影伴身,我们这里这么热闹,一帮人坐在一起吃火锅。还有杜甫的也是,都是孤身在外的,我真想不出能应景的。”
宋校长说:“想不出来就自己写一首,这样可以吧。”
张秋说:“主意不错,我赞成。”
黄绮说:“写吧,写出来再吃东西。”
宋扬看着张不凡:“真的能写出来?”
张不凡说:“那,现代诗还是古体诗?”
“都行吧。你觉得哪个容易?”
张不凡说:“当然是现代诗容易了,又没有平仄的要求,又不需要韵脚。我就来一首吧,叫声老妈,别烦我,我肚子饿了,要吃火锅。这诗不错,我自己觉得还蛮押韵的。”
大家都笑了,宋扬忍不住捶了这位不要脸的朋友一下。
张不凡说:“你们别笑,张舒喜欢诗的时候,订过一本诗刊杂志,里面就订过这一类的诗,有个诗人就是这么写的,叫声师傅,打把锁,给我的妻子,顾红柳。我觉得我这个跟他比并也不逊色,还比他押韵。”
宋校长说:“还是想一首古体的吧。打油诗也行,反正是让大家开心一下。”
张不凡想了想,说:“这样的话,那就不能只是我一个要写,大家都要写,行吗?”
宋校长说:“可以,从你开始。”
张不凡想了想:“我好像想起了一首啦。”
“才思敏捷啊。说出来嘛。”
张不凡一笑:“喝汤还要口生花,拿起杯来怨我妈。千古兴亡多少事,纷纷攘攘任由他。”
大家全都笑了。
宋校长说:“不错啊,有才有才,虽然是一首打油诗,格律却都是对的,也很押韵,后面这一句千古兴亡多少事,纷纷攘攘任由他,我非常喜欢,不错不错。”
张不凡嘻嘻一笑:“宋扬,到你了。”
宋扬面红耳赤说:“我不写,我不会写古诗。”
宋校长道:“不用逼他,张秋,你也来一首怎么样?”
张秋说:“不行不行,我也是不会写诗的。”
宋校长道:“给我一个面子嘛。”
张秋想了想:“那我也来一首打油诗,不过我没有格律不格律的,也不懂这些,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行吧,反正你们爱笑就笑,我脸皮厚,不怕笑的。”
“那就说吧。”
“难得热闹笑哈哈,天南海北都是家。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事不管他。”
张秋说着,自己掩口先乐了,宋扬和张不凡相视而笑,黄绮摇头而笑,宋校长笑着用手指着张秋,连点了几下,意思是“算你狠,算你强”,最夸张的是宋依,直接笑得扒在了桌子上。
宋校长说:“要不大家先戴个口罩吧,张不凡和张秋这两人的诗,有给火锅加料的危险啊。”
大家继续笑完,宋校长说:“黄老师,该轮到您了吧。”
黄绮说:“先主后客吧,校长您先来。”
宋校长想了想,说道:“好,那我就献丑了。谁来把酒话桑麻,促膝围炉似一家。离合悲欢看惯了,一杯好酒送年华。”
大家鼓起掌来。黄绮说:“校长,您这诗一出来,我看这个话题就很难继续下去了,至少我是死也不敢接了。”
宋校长说:“黄老师,您可不能当着您的孩子的面耍无赖啊,这诗您是一定接下去的。我相信您一定有神来之口。”
黄绮说:“您把这个标尺定了这么高,还叫人怎么写?这就叫眼前有话道不得,老宋好诗在上头。再说,您有崔颢之笔,我可还没有李白之才呢。”
宋校长说:“黄老师,我知道您是才女,您要是不写,我今天这个饭可就吃不香了,作为您的校长,您难道不应该考虑一下校长的健康吗?”
张秋笑着说:“妈,我看你现在算是上了校长的贼船了,不写也得写了。”
宋校长朝张秋得意地点点头:“鸿门宴,这就是鸿门宴,被你看穿了。”
黄绮说:“看来这事闹大了,不写就影响校长健康(宋校长神情严肃地不停点头),看来我得勉为其难了,我想一想,怎么办,现在脑袋一片空白……”
想了一会,说道:“我好像想到了一个五言律诗,可不可以,不算违规吧?”
宋校长说:“肯定不算,正要洗耳恭听。”
黄绮道:“岁末逢冬至,夜长日短时。围炉非旧友,把盏是新知。谈笑忘风度,吃喝慰肚皮。好诗留佳话,暖酒当寒衣。献丑献丑,不好意思,都是校长给逼的。”
宋校长鼓掌,张不凡跟着鼓掌,其他人也一起鼓掌。
宋校长竖起大拇指道:“厉害厉害,果然不愧才女称号,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想出一首格律严谨的五言律诗,对仗工整,亦庄亦谐,我是服了服了,甘拜下风。”
宋依说:“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伯乐并没有看错人?”
宋校长豪气而笑:“那还用说吗,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敢这么拍板吗?诗会结束,大家请开始吧,都请吧,别客气。”
众人开始吃喝。
张秋边吃边说:“校长,我也相信您没看错人,我们家最能写诗的是我妈,但您不知道,在她的带动下,连张不凡也能写,您可别看他刚才念了个打油诗,其实他也能写律诗的,上次他看了一篇小说,看完直接就写了一首七律,连您的老朋友文毕恭都大加赞赏。”
张不凡苦笑,张秋老是这样,利用一切机会向别人推销他。
宋校长大感兴趣:“真的吗,看什么小说,写什么诗。”
“就是您老朋友写的《这雨》,他一看完就写了一首七律,弄得文毕恭和他的弟子,还有女儿,全都跟着笔痒。”
宋校长兴趣大发,停筷说:“不行不行,吃不下饭了,张不凡,你得给我把这个诗背出来给我听听,要不然……”
宋依跟着补充:“吃不好饭,健康你负责……”
宋校长笑一笑说:“没错,你们说奇怪不奇怪,文毕恭那篇《这雨》看了我也想写诗,这年头,年轻人能写七律的可不多了,我就想听听。”
张不凡摸了摸脑袋,看看妈妈。
妈妈说:“念吧,我也想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