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滂沱大雨之下，自己站在宽厚的雨伞底下，看着淋雨的樊思敏，心里虽然起了同情怜悯之情，但又何尝没有庆幸的想法呢。
庆幸自己生来幸运，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舒晚被羞愧的情绪占据，终于在回程的路上问了舒桉，是否能帮扶樊思敏一把。
舒桉正在手机上倒腾些什么，听到舒晚的话抬起头，惊讶的神情一闪而逝，他很快就明白，心软的小堂妹一定是在酒席上听到了什么。
他决定要认真回答，否则这将困扰小堂妹很久，久到小堂妹能够独当一面为止。
舒桉问：“在商言商，你觉得樊家值得合作的点在哪？”
舒晚愣了愣：“我没考虑这些，但是供货方的话，只要价格合适，产品质量过关，应该都差不多吧。”
“樊思敏给出的合同价并不是最优的。”舒桉将手机反扣在车上的小桌板上。
“她每场酒席都亲自下场，但收效甚微，你知道为什么吗？”舒桉问。
舒晚摇头。
“因为她说了不算，在谈到最后价格的时候，还要打电话请示父亲。”
舒桉继续说：“说白了，她根本代表不了樊家，所以不像江正延和齐均那样敢拍板。”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需要做出成绩。”舒晚道：“如果这时候施以援手，不就是雪中送炭吗，合作的忠诚度也会更高吧。”
小堂妹天真的发言让舒桉不禁想起自己十七八岁的时候也曾经这样感情用事，他们这样，在蜜罐里泡大的孩子，有些幼稚的善良也是很常见的。
舒桉叹了口气：“如果撇开同情，还能找到其它帮助她的理由，那我们再来商量合作的事情，好吗？”
舒晚在舒桉叹气的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
她打开车窗，让夜风把脑子里的雾气吹散。
***
海城的边缘小镇，开着的台灯打在略显陈旧的书桌上。
因为打算参加FphA，顾衡一大清早就起了床，从早上大概七点左右一直整理试题到现在。
他写字的姿势很标准，修长的手捏着中性笔微微用力，修剪得当的指甲氤氲出粉红色。
倒扣在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发出嗡鸣，顾衡却充耳不闻。
直到手机锲而不舍，第三次发出动静，他才放下笔，拿过手机看向屏幕。
没有备注的一串号码，但顾衡知道是谁。
他一只手按下接听，然后打开扬声器，把手机放在桌面：“喂，什么事。”
对面似乎在地铁上，有甜美的报站声，徐莹莹的话掺杂在里面，有些模糊不清。
“我现在正在去why wine的路上，是思桐路这边的总店，如果两个小时之后我没有给你回电话，你能来这儿找我吗？”
顾衡没有答应，略略迟疑了一会问道：“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我不是向初。”
“我知道你是顾衡。”徐莹莹的声音快且急，昭示着她的心里并不平静。
“蔺晓约我去酒吧，我担心她要对我不利。”
顾衡有些不理解的发问：“既然有疑虑，那就不去好了。”
“不能不去。”
顾衡没了耐心，看了一眼解到一半的题目：“那你就打电话给向初。”
“顾衡，你帮帮我。”徐莹莹恳求道：“我不能找向初，具体原因我以后和你解释好不好，以前你奶奶生病借不到钱，我也帮过你的呀。”
她担心顾衡拒绝，放软声音：“就这一次，而且也并不一定会有事，如果两个小时候并没有坏事发生，你就不需要来。”
顾衡盯着通话界面，沉默不语，挟恩图报发生在此刻，把最后那一丝好感都消耗尽了。
但是徐莹莹并没有挂电话，直到大约半分钟后，小心翼翼的问：“可以吗。”
“可以。”
“谢谢你。”徐莹莹的语气平稳下来。
顾衡直接挂断了电话，连礼节性的道别都没有说。
徐莹莹攥着手机，听到盲音后把手机收起来，头靠在地铁的座椅侧边的铁杆上。
她开始回忆刚开学那天在小炒馆子的厕所里听到的，蔺晓和舒晚的对话。
虽然没有点名点姓，但蔺晓口中“不知道好歹的野鸡山猫”一定是在说她。
一个特权阶级的忠实拥趸者，屈尊降贵的和自己做朋友，又在晚上约自己到海城的酒吧街，要是能心怀好意，才真是见了鬼。
这是知心好友的角色扮演游戏玩腻，准备收网了吗。
徐莹莹笑了笑，摸了摸别在胸口的玫瑰胸针，不安的情绪得到缓解。
刚好自己也玩腻了，且看看眼高于顶的“善良朋友”能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吧。
今天一进学校，舒晚就敏锐的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氛。
身边经过的同学窃窃私语，就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了，那种看戏时透着漠然的同情出现在不同人的脸上。
这让舒晚很轻易的联系到上次樊红波被骗钱的事情，难道是有了什么新进展或者反转？
她开始分出一丝关注，从路过的人嘴里零星听到几个名字。
徐莹莹、戴怜、张烁……
来往的人不知道在兴奋什么，露出耐人寻味的眼神，故意压低的声音藏不住盎然兴致。
即便是有几个单独行走的人，也几乎揣着手机，大拇指飞快上下滑动，脸上挂着看到有趣新闻的兴味表情。
舒晚的疑惑还是被叶慧珊解答的。
“你家是没有网线吗？”叶慧珊慢慢找回以前的热情开朗，又恢复了八卦少女的本性。
她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机，点开圣安贴吧，热度第一的赫然是《圣安的平等教育到底欺骗了谁？》。
听着像是一个批判类的充满哲理的帖子，完全没有八卦的气息。
但是舒晚注意到，帖子的回复数已经超过三千，而发帖时间不到二十四小时。
要知道，这只是一个校园贴吧，一个学号对应一个Id，只有圣安的学生才有回帖的资格。
三个年级师生加起来也不过两千人左右，这无疑是一个爆帖。
到底是什么样惊世骇俗的内容，竟然能引发这样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