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边的烤羊店,太白剑仙一边用长剑削下烤羊腿上的肉,放入口中,一边摇头感叹道:
“唉,这还是让他们给逃了过去。”
“没办法,关系户嘛。”柳笙也是一叹。
方才,明明伊莲大神官已经问到了关键点,就差一步就能揭露这两个恶贯满盈的神官,却没想到恰恰卡在这一步之遥上。
一位大神官忽然从天而降。
那位叫“哈依克”的马脸神官见了,立刻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舅舅”。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追究是暂时不能追究了。
只能转而追查那失踪的诡物以及为何诡气彻底消失的问题。
最终来了近十位神官,钻进巷子里四处搜寻,几乎要把这一带的房屋都拆个干净。
这么一来,还在暗处遮掩了气息行偷窥之事的柳笙和太白剑仙也不得不离去。
不过该处理的也已处理了。
罪魁祸首已经被柳笙吸收了诡气,并放入天网里的【饕餮监狱诡】中。
这是柳笙特地问文微阑借用的,只要嫁接在天网中,就将天网展开过程中接触到的已经犯下杀孽的恶性诡物投入其中,进行审判并监禁改造。
随着收拢的诡物越来越多,如果无差别放置恐怕留有后患,所以柳笙才会有此想法。
还好文微阑能配合她,甚至亲自肩负起审判之事。
……
此时天色已暗,两人索性找了家烤羊店,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还好,我们还有后手,那两个神官是逃不过的,只是时间问题。”
说着,柳笙扫了一眼太白剑仙那柄长剑,忍不住眉头一挑,随即抬手对店家说要多一只烤羊腿。
“有后手就有后手,何必要多一条腿?”太白剑仙还满脸无辜地看向柳笙,“我片给你吃不就好了吗?”
柳笙淡然道:“你是不是忘了,你这个剑上……前不久还在片着别的东西。”
这一句话说完,太白剑仙将肉片用长剑串起来举到嘴边的动作顿时停滞了。
随后就是一阵剧烈呕吐的声音。
顿时引得周围客人纷纷侧目。
本来坐在他们附近的客人马上躲远了一些,甚至有人和店家要求要换座位。
见状,店家小心地用袖子挡住口鼻,满脸紧张地走过来,大声问道:“两位客官,请问……这位老人家身子可还好?”
柳笙和太白剑仙马上明白,大家担心的正是那所谓的“怪病”。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
太白剑仙连忙摆手解释,随后默默施展柳笙所教的洁净术,将长剑彻底清理了一遍,顺便又把身上的油污一并清理了。
这也是柳笙传授此术的目的——实在看不下去太白剑仙天天穿着白衣还一身邋遢。
实在是太明显了!
不过这一番灵光闪动,倒是让店里的人都安心下来。
周围的客人渐渐回到座位,还有人冲太白剑仙笑着打趣道:“老哥,我本来还有些担心你,但是一看你这个手段,马上就放心了。”
太白剑仙疑惑道:“什么?”
“毕竟口说无凭,您说您没有病,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但是一看您还能施展术法,是个修仙者,我们啊,马上就放心了。”
那位店家说着含笑走来,放了一条烤得喷香的羊腿在柳笙面前。
“怎么,修行者不可能染上怪病吗?”
柳笙一脸平静地问着,随后将羊腿精巧地分解成片,蘸上椒盐放入口中。
旁边一位姑娘立刻接话:“也不是不可能,但至少到目前为止没听说过。染怪病的,全是些没修行的凡人。”
她说话的声音极大。
周围的客人里有不少也是凡人,似乎觉得她这话甚是晦气,隐隐不满地看了过来。
柳笙也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那姑娘看起来甚是年轻,喝得满脸通红。
一头扎得五颜六色的辫子散落下来,从发型上看还是漠北的风格,身上却是唐国式样的天青色衣衫,灵光氤氲,暗光流动,显然这衣衫是一样灵器,而且腰间显眼处还悬挂着一枚令牌,赫然刻着“天阙宗”三个大字。
与她同行的,是一位脸型圆润柔软乍一看如同白团子的年轻男子,举手投足间甚是拘谨,穿着一模一样的天青色衣衫,还束着唐国人特有的高冠,应是彻头彻尾的唐国人。
那男子轻轻扯了扯姑娘的袖子,小声提醒道:“师姐,声音小点吧,莫要太引人注目……”
然而,姑娘毫不在意,“不妨事,事实就是如此!而且我们漠北人说话就是这么大声,不像你们唐国人,如此黏腻扭捏。”
这一句也是容易得罪人。
特别是在场还有另外两个唐国人,还好柳笙和太白剑仙都并不太在意,只管吃肉喝酒。
那男子似乎习惯了师姐的直言快语,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与之争辩。
而姑娘却还不肯作罢,伸手扯了扯男子雪团子似的脸:“你这软柿子,也该学学我们漠北人的痛快劲儿,别这么绵软得让人好欺负,简直是堕了你娘的名头!”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柳笙不禁多看了男子几眼,终于认出此人竟是自己认识的阮时之。
她心中微微一紧,暗暗庆幸自己早早用了易容符掩去真容,此地虽不是唐国,但作为一个“已死之人”,小心总是没错。
【不过,他不是原本在书院吗?】
【听李鸣说鸿鹄计划正准备扩大人选呢……这不是稳步发展中吗?】
【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还好,有这样多疑惑的不仅仅是柳笙一人。
那姑娘也颇为好奇地问道:“小师弟,说来你在国书院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想转学来天阙宗?真是可惜了,国书院出来后,说不定还能考进神殿呢。”
阮时之却摇头:“不可能,以我的资质,不可能……”
“而且我是鸿鹄计划的,以陛下的意思,恐怕不是朝着神殿的方向去……”
“那就算不进神殿,便是在长安谋个一官半职也好。”姑娘笑着说道。
“至于跟着你娘从军就算了,特别是去北境……想想都害怕。”
说着,她还夸张地打了个寒战。
但是阮时之只是摇头,“都是我娘的安排……”
姑娘显然听出阮时之是不想说,笑了笑只是感慨道:“想来也是,大将军可真是奇女子,这一番安排,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竟然想让她唯一的儿子去雪山……”
柳笙心中微动,【去雪山?跟我们一个雪山?】
“而且是做杂役。”姑娘哀叹道。
【???】
阮时之却嗫喏着说:“也不一定能做得到呢……”
姑娘沉默了一会儿,举起酒杯猛饮一口,随后长叹一声:“也是,这次四大宗门加上八大福地的弟子全都来了,抢的就是这个杂役之位……啧,真是疯了。”
阮时之默默点头。
姑娘重重一叹,露出一丝苦笑:“没想到,如今这世道,身为堂堂天阙宗弟子,竟然要去抢着做杂役……”
柳笙却越听越觉得古怪。
【怎么,这条路突然那么抢手吗?】
【不怕,我们有介绍信。】
姑娘一脸愤懑,“你还好,有你娘这个神藏境高手的介绍信,可我呢?”
【……】
姑娘喝了酒似乎越说越激愤,声音也大了些,周围的人听得“你娘”、“神藏境高手”这几个字,不禁连连侧目。
目光更是纷纷投向阮时之,似乎想瞧瞧神藏境高手的孩子究竟长啥样。
阮时之显然有些不自在,低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菜肴。
随后,柳笙能看出,这些目光里遮掩不住的失望,似乎在说——神藏境高手的后人怎么会是这么一个软软糯糯的雪白团子模样?
“怎么,你觉得靠关系不好意思?”姑娘还高声反问,步步紧逼,“不光彩?还是,不公平?”
阮时之一脸尴尬,扯着她的袖子提醒道:“师姐……还是别在此处说了。再说了,关系……也不一定管用啊……”
姑娘嘲弄一笑,“呵呵,就算不一定管用,也比什么都没有强!”
说到最后,姑娘的声音终是低了下去。
“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