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在张简亲自的监督下只用了不到十日便在瞿塘峡口北岸构建起了数座城堡,虽然看上去有些简陋但是在这个没有大炮和炸药的时代用于抵挡登陆作战还是绰绰有余的,同时张简又将手下全部的战船都调拨给了甘锐指挥,并命他分驻于峡口南岸互为犄角。
就在张简自觉准备就绪只等卫牧大军到来之时,却惊讶的发现除了这滚滚长江哪有卫牧一兵一卒的影子。
如此一来众人便从最初的恐惧和仿徨隐隐间竟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期待,倒不是说大家自觉胜券在握,只是这每日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日子实在是折磨人。
这一日张简循例来到山涧之上远眺敌情,对面除了白帝城上有些许炊烟升起,其他各处还是如往常一样没有一个人影,惹得心中茫然的张简不禁向身边的王勉询问起了时间。
“先生,我们到此也有十余日了,若是再算上之前回转的时间便是一月有余,卫牧的讨逆檄文从蜀中送到江陵也需时日,可为何这么久过去了卫牧却还是一点影子都没有?”
王勉苦笑摇头道:“大人的疑惑又何尝不是属下的疑惑,若是从讨逆檄文算起卫牧起事当在两个月前,莫说水路畅通就算是走陆路爬也爬到这了。”
“看来是要派人入川探听一下消息了,难不成这荆蜀之间还有其他路径不成?”
慕容冲这时上前插话道:“启禀将军,荆蜀边界甚广自然是有其他路径,但是卫牧此来必定是大军云集,除了走长江水道外并没有其他路径能如此方便快捷了,哪怕卫牧再不通兵事也不会行此自取灭亡之举。”
“话虽如此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慎之一会回去你便挑选了几个聪明伶俐应变不乱的军士乔装入川探听探听。”
“末将领命。”
这个时候没有电话也没有电报,消息闭塞自然是无可厚非,不过张简等人不知道的是,卫牧虽然早在两个月前就已决定起事,可到了现在却依旧还是没有准备好,也就是说卫牧现在依然还在成都,而所谓的讨逆大军也还在集结地路上,粮草辎重就更不要说了。
同时现在的江陵方向也出现了变故,本来姚柱率领凉军渡过汉水后应当践诺配合卫伏攻击江陵,可也不知是不是陆甲的强硬让姚柱心生忌惮,反正凉军就是呆在襄阳不动了,每日卫伏需要向凉军供给一部分粮草不说,还要防着凉军鸠占鹊巢,这可真是请了个爹回来。
卫节见凉军磨磨蹭蹭没有南下之意于是便命人到襄阳密会姚柱,并许以金银财宝和卫伏许诺之地想和凉国结盟,而条件便是凉国需要退回汉水然后攻击汉中益州之地,待卫节平灭卫伏之后自会将汉水以北之地尽数献上。
不得不说卫节小算盘打的是啪啪响,如此一来既能解了北面之危又能使卫牧退兵回援,正可谓一石二鸟之计。
只不过卫节小瞧了两个人,一个是凉国征南将军姚柱,另一个便是凉帝皇甫成。
不管怎么说卫节最后还是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他想要的答复,这使得本就骄狂无比的卫节更是变本加厉,随即再急召王行云速回,这一次他要启用王行云之前的战略,平灭襄阳和巴东。
而此时远在白帝城对岸的张简还对这瞬息万变的局势不得而知,但好在他一直等待的人却马上就要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卫牧在成都准备了两个多月终于是等到益州各郡兵马尽汇,这一次卫牧为了彰显实力可以说是纠集了益州全部的力量,二十万大军分两路自阆水和长江汇合于江州,稍作休整后浩浩荡荡直杀奔建平而来。
此刻瞿塘峡口的张简等人还在等待着入川密探的回报,不过很显然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此时的长江上游与梅溪河交汇处,卫牧的水师战船可谓是铺天盖地,就算张简不站在高处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益州殷富兵甲足备果然不是虚言,如此景象比之建康勤王联军亦是有过之无不及呀。”
张简只觉胸口被压的憋闷,好像喘气都有些困难。
就连久经战阵的慕容冲此时也不禁感叹道:“卫牧倾国而来其势不可量,末将还请将军移驻巫县不要在这凶险之地。”
张简摇了摇头目光沉重的说:“你道这里凶险,难道我去巫县就不凶险了吗?一旦峡口失守,卫牧大军势必倾泻而来,到时候这里和巫县又有何区别呢。”
张简说罢又深深了看了一眼面前遮天蔽日的战船强作镇定道:“命人点火示警吧,告诉甘锐不能放一艘益州战船进入峡口。”
“末将领命。”
是夜卫牧亲临白帝城,不过他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登上高处俯视峡口。卫牧之前听到回报说瞿塘峡口已经有人马驻防心里还有些后悔未能快一步到此,可当他到了白帝城后才发现所谓的驻防只不过是区区几千军士,而且那些简陋的城堡石墙更说明了他们的仓促。
卫牧满眼不屑的谓左右道:“你们可知对面峡口是何人驻守?”
大将蒋约答道:“微臣先前命人探营,只见峡口的城堡上竖着建平太守张的旗帜,据微臣所知建平从未任过太守,想必是那卫节临时所命。”
卫牧在意的倒不是这些,他在乎的是如何能快速的攻陷江陵,然后让卫节跪在他脚下求饶。
“既是如此你这就命人送一封招降书到对岸,如此螳臂当车之举何苦呢?”
蒋约听了卫牧的吩咐马上就命两个军士乘船来到了峡口并送上卫牧的招降书,慕容冲接过招降书后却又怕二人是以招降为名来探虚实的,于是便将二人暂时关押了起来。
而张简看过招贤书后心中所想也开始逐渐复杂起来,对于张简来说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营帐中张简独自一人呆坐不语,时不时地用目光扫过案上的那封劝降书,实话实说张简有些动心了,虽然卫牧的这封劝降书有些盛气凌人没有丝毫的委婉之意。
可眼下形势严峻,让张简动心的原因当然不仅仅是对岸那二十倍甚至三十倍于己的兵马,更多的其实是张简觉得如此这般不值得,相比于卫则等人如兄弟朋友般的情感,无论是对面的卫牧还是身后的卫节,其实这两个人在张简心中并没有什么差别,甚至于张简觉得卫牧比之卫节更能让他安心,毕竟张简和卫牧之前没有什么仇怨。
带着这几千人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和莫名其妙的人死战,我到底为何而战?
这句话今夜出现在张简脑中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禀报将军,王先生求见。”
张简深深地看了一眼案上的劝降书,“请!”
“这么晚了先生还没有睡。”
“大人您不也没有睡吗。”
二人目光微触,张简便知道了王勉的来意,而王勉自然也知道张简知道他的来意,这应该就是二人几年来产生默契吧。
“慎之都告诉你了?先生既然来了就麻烦为我解惑吧,我们到底为何而战?”
王勉坐到张简近前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直接了当的分析起了当前的局势,“大人是战是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若降要怎样降。如今卫牧大军近在咫尺,而峡口北岸都是大人自越州带来的兵马,这些人自然是唯大人您马首是瞻,可在南岸的季信、孔朗所部却不一定与我们是一条心,特别是季信他的家眷都在江陵,一旦大人投向卫牧季信势必不会相随。”
张简叹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要真是到了那个时候又如何能强求于人。”
王勉急切道:“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只是去留的问题那也就无需如此多虑了,大人您有没有想过卫牧的这封劝降书到底是何用意?如今我军虽弱但贵在尚能一致对敌,可这封薄薄的劝降书却能让我军瞬间分崩离析,到那时再想将碎散的人心拢起来可就难了,如此一来就成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生杀予夺还不是卫牧一念之间。”
“先生是怕卫牧言而无信或是使计赚我军自乱?”
“卫牧为人有目共睹,昔日君父有难建康勤王卫牧却没有动用一兵一卒,甚至连过问都没有过,大人当时亦在联军之中,想必比属下更为了解。要知道太清帝对这个儿子的喜爱可是要超过前太子,便是如此都未能使卫牧动容,如此薄情之人焉能有义?再者孔朗言卫牧对下贪婪吝啬,属下虽然不置可否但若是属实,那卫牧便是薄情寡义、贪婪吝啬之人,如此人物绝非仁主,一旦我军乱起彼将若何,大人不可不察也。”
张简一听深以为然道:“战,实力相差悬殊;不战,同样进退两难。便如先生所言,哪怕卫牧真的信守承诺,可真要我回转刀刃去和君才一战,我张简岂不是也成了薄情寡义之徒,如之奈何?”
王勉还是一贯的陈说厉害,而把最后的决断交给张简,恰恰也正是张简的优柔寡断和感情用事,让他注定只能跟随时势而行而无法超脱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