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宵禁极为严厉,犯夜者无论贵贱一律论罪。但所谓的门禁和街禁却禁不到各坊,此时的坊便似现在住宅小区一般,周围有围墙四面有坊门便似独立的单元一样。
而成阔要去的平康里便是这样的地方,平康里东西长大约二里,南北宽一里多。在这样的坊间活动不会受到宵禁的限制。
“令舒,这平康里是何去处?”张简一头雾水的坐在马车上不禁好奇的问道。
成阔神秘一笑,“道真要问这平康里是什么地方,那可就要看去的人是何人了。文雅一点的就是挥毫文涌之地,粗俗一点的就是寻欢作乐之所。”
话说到这张简要是还不明白那就有些装清纯了,可张简原本就不喜喧闹应酬,对这种地方还真没什么感觉。
成阔见张简的表情一时来了兴趣,打趣道:“道真不会是没去过这种地方吧?那正好,今天本公子就带着见识见识这文人雅士聚集之地。”
不一会功夫车马便到了平康里,成阔热情的拉着张简下了车,接着便是张简任其拉着来到了一个清幽典雅的小院门前,张简抬头一看只见门头牌匾上写着‘允楼’二字。
“今日之宴虽然仓促,但却有艳绝建康的商三娘子起舞助兴,要知道这商三娘歌舞可是一绝,旁人想要一观可不是易事。”
成阔说的高兴拉着张简大步便往里走,绕过几条昏暗的幽径但见前方灯光大亮,时不时地歌舞琴曲之声夹杂着四溢的欢笑声让这一段路恰似分成了两段。
张简随着成阔转过最后一个角门视野瞬间开阔,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宽大的花园。整个院子灯火通明,灯光映在恬静的湖面上好似流光飞转,一旁数名乐女手持各式乐器行引商刻羽之奏。
坐在案前的几个华服公子见成阔走了进来急忙起身,“哈哈,令舒何来迟也?”
成阔爽朗一笑也不拘谨,拉着张简便坐到了一张是食案前,“今日来迟我之过也,稍后当自罚三杯。”
随后成阔开始向大家介绍其张简,“此乃在下好友张简字道真,今日方到建康。”
张简微笑着与众人施礼拜见,然后成阔又向张简介绍在场的众人从左到右依次是:石塘侯任权之子任琦,水阳侯唐预之子唐俭,刑部尚书孙贞之子孙驰,兵部尚书季世之子季韬,禁军中领军叶孝之子叶辅,云旗将军陈羡之子陈会最后的是建康令万昌之子万良和三个国子监的监生张广;林义;刘识。
在听了成阔的一一介绍后,张简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座的可都是手握实权的军政大员之子。
众人落座后,任琦便拍着巴掌喊道:“令舒来的正是时候,要是再晚些可就要错过商三娘子的舞姿啦,哈哈哈。”
唐俭亦是起哄道:“说的没错,既然人都到齐了便各自入席吧。”
说着大家起身来到湖心亭中,亭外帐缦皆是蜀锦所制奢华无比,亭内一张大案已经备好所有餐具皆是银制,案首直通亭外与水车相连,湖水自案首流通案尾两边各有数名侍女伺候摆放佳肴美酒,循环往复是为‘流觞’。
张简自然是没有享受过这种席面,但听说过兰亭序的人这种流觞之宴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成阔依旧热情的拉着张简坐下,但张简此时却感觉十分的局促,前世的他就比较宅不善应酬,更别提现在一左一右要是勋爵之子要么是尚书之子了。
这般情景真是说话也说不好,吃饭也吃不好。于是张简便如木头一般呆坐当场,要么静静聆听要么随着众人举杯,如果非要去形容的话那就是格格不入。
随着气氛的烘托压轴的歌舞终于开始了,一旁的琴音骤止琵琶之声大起,屏风后一曼妙女子面罩轻纱身穿深红色织纹大袖襦摇曳而出,顿时场上众人不住喝彩。
而此时的张简为了显得让自己合群一点也做着样子和众人一起叫好,但说实话这所谓的歌舞演奏于自己真是对牛弹琴。
一曲舞罢看众人模样依旧还在回味之中,张简也连忙跟上。不过成阔何等洞察之力,转头看到张简不自然的表情便猜到了一二。
想起昔日初见张简之时他也确实是僻静独坐,“道真不喜歌舞?”
张简尴尬道:“非也非也,非是在下不喜,令舒你是知道的我布衣出身可能缺少这种雅致吧。”
二人的交谈之声不大,但还是让一旁的任琦和唐俭听了去,任琦一听张简乃是布衣出身心中顿时来了兴趣,要知道在座的诸位可都是名门出身,就算是那几个国子监的监生家世也是相当的不一般。
而从成阔拉着张简进门后的热情表现来看,任琦还以为这个张简是何等身份竟能让浔阳郡公的大公子如看重,没曾想竟是一介布衣。
任琦拿着酒杯靠近张简道:“令舒对这位道真兄如此看重,想来道真兄定是饱学贤士,不知道真兄师承哪位大儒啊?”
张简也没避讳,直言道:“在下乡野之人未有师承,让小侯爷见笑了。”
任琦一听好奇之心更甚,“道真兄莫要诓我,令舒何等身份何等才学竞对你如此,我可不信你的话。”
此言一出倒是让张简也有些迷茫了,任琦说得对呀自己这么一个小人物如何能让成阔如此看重,难道仅仅是因为在晋安的那点交情?别闹了,说出来怕是连张简自己都不信吧。
一旁的成阔见急忙上前打岔道:“我与道真一见如故不涉及其他。”
成阔对张简如此热情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其实早在晋安之时成阔便对张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后来陆续又得知了张简在晋安的种种事迹于是便产生了招揽之心。
在成阔心中张简是一个识大局有谋略的人才,特别是做起事来不拘一格却有奇效。至于出身什么的,成阔可不是食古不化之人,人尽其才方是他的行事准则。
听了成阔苍白且不合理的解释,任琦自然是不可能相信,正欲再问之时成阔却突然起身向商三娘敬酒,此时此刻成阔最不想让众人知道的便是张简的身份了,毕竟张简与临川王一脉牵扯太深,成阔真怕有人会做出过多的联想。
商三娘袅袅婷婷走了过来挨着成阔坐下,一袭绣纹大袖襦,脸白的像块豆腐,身材高挑匀称。
张简扫了一眼商三娘再和周围的侍女相比较,真是越发衬的她美艳出众,怪不得成阔说这个商三娘艳绝建康。
“三娘子今日能赏面一舞,我等真是要敬三娘子一杯了。”
商三娘哧的一笑,佯嗔道:“小女子风尘中人怎敢托大,诸位公子既然喜欢小女子起舞,小女子又岂会不识抬举呢。”
这话倒不是漂亮话,在座的这几位权贵之子单拿出来哪一个都不是她这种风尘女子得罪的起的。
这时商三娘也注意到了成阔身旁的张简,当然她肯定不是被张简的王霸之气所吸引,而是好奇自己居然不识得此人。能坐在上座与公侯之子把酒言欢,能有如此身份的人自己混迹建康这么多年竟然会不认识。
商三娘道:“成公子身边这位公子看着面生,赎三娘眼拙这是哪位大人的公子呀。”
还没等成阔和张简说话,一旁的任琦却抢着说道:“三娘久在建康,这建康城中的达官显贵皆熟记于心,没想到今日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吧。三娘不妨试猜之,只要言中一点我便赏珍珠三斗。”
叫任琦这一起哄,在座众人的兴趣也纷纷被带动了起来,一时间各种奇珍异宝分分看赏。
商三娘年岁虽然不大可毕竟见多识广,面对如此场面自然是不卑不亢,暗道此人坐在成阔之下自然不可能是皇室王爵,看着眼生难道是不在京的旧勋贵?
任琦等人幸灾乐祸的看着商三娘,笃定她就算是想破头估计也想不出来。果不其然随后商三娘从上到下将官职爵位数了个遍,却被告知依旧不搭一点边。
商三娘娇嗔道:“诸位不是在拿小女子打趣吧,怎么可能一次都没说中,我不信。”
“哈哈哈!”
在场众人无不大笑,当商三娘得知张简乃是一介布衣时那种难以置信的简直溢于言表,而被众人当做赌具的张简却只得默默苦笑。
就在商三娘以为这个张简一定有什么不同之处或是文采斐然时,接下来的事却让她打消了这个想法。
了解兰亭序的人都应该知道,流觞曲水停杯赋诗,这种文人雅士袭古风之尙自然是少不了的,此时的楚国皇亲权贵文人雅士皆引以为风。
特别是在场的几个太学生更是急于大显身手,好在商娘子和众多权贵公子面前显露一番。
就在众人纷纷摩拳擦掌之时,张简却是暗暗叫苦,赋诗?我躺尸还差不多。于是也不顾众人的目光,直言自己才疏学浅不会赋诗。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目光各异,任琦和唐俭不禁打趣问起是不是张简自恃才高不屑于和大家交流诗赋,一旁的成阔自然晓得张简是真不善此道,于是便亲自出面替张简向众人解释。
大家看成阔都亲自出面解释了,自然也就借坡下驴得过且过,更何况此次宴会张简本就不是什么主角又何必苦苦刁难呢。
就这样湖心亭中,成阔、任琦与唐俭等人推杯换盏吟诗作赋,张简则是借口走开独自闲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