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阿福已将饭食张罗了上来。张简看着一桌的饭菜可不客气,撸起袖子便大吃起来。这情景阿福早已习惯依旧见怪不怪的微笑站在一旁,可卫则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张简。
“嘿嘿,失态了,失态了。我这个人一向大大咧咧没什么礼数。”张简尴尬的放下手里的鸡腿强行解释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羡慕张大哥的好食欲。”听卫则这么一说张简才发现光顾着自己吃了卫则面前那一份却还是一动没动。
“世子,现在城中物资短缺,您又吩咐叮嘱不能张扬,所以饭食有些简陋难免不合胃口,奴婢这便将这些处理掉让厨房重新做。”阿福从小便跟着卫则察言观色自不必说。
张简一听这还了得,浪费可是最大的犯罪更别提现在这种非常时期了,急忙叫住阿福道:“别呀,别呀。倒了多可惜呀,要不就先放着等晚上热热我吃。“
卫则:“那怎么行,怎么能让张大哥吃剩饭剩菜。”
张简一边吃着一边含糊的说:“现在外面闹着饥荒这粮食何等金贵,哪怕是平时这粮食也不能随意浪费,正所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每一粒粮食都来之不易,外面多少人求饱尚且不能,这剩饭剩菜有什么忌讳的。”
张简说的很郑重不是因为他矫情,从小家里就不是很富裕的他,父母便经常教导他要节省不要随意浪费,上大学后张简也是省吃俭用闲暇时间更是会打打零工尽量不给进家里添负担,更何况之前张简逃难还饿了半个月,那种饿的让人丧失人性的感觉真是非经历难以体会。
“粒粒皆辛苦...。”卫则嘴里反复默念了几遍。要知道卫则可是含着金印出生的王世子,万千宠爱在一身,再加上楚国本就奢靡之风盛行,卫则有这种习惯其实也没什么稀奇。
俗话说得好吵闹不可怕就怕气氛突然静止,张简见气氛有些尴尬赶紧傻笑着给自己打了一个圆场:“嘿嘿,从小家里穷,有些情不自禁了,勿怪,勿怪。”
阿福见状赶紧给身旁的阿禄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快把食案抬下去。
“慢着!把案放下,我要吃。”卫则抬起头淡淡的说道:“张大哥说得对,粒粒皆辛苦,如此年景又岂能随意浪费粮食。”
“好一个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言简意赅发人深省啊。”只见一个身着大袖素袍的中年男子拍着手信步走了进来。
“吕先生!”卫则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张简拿着碗筷一嘴油,呆呆的看着毕恭毕敬犹如耗子见猫般的卫则,不知如何自处。还真别说这个中年男子神采飞逸,五官俊郎又有些放荡不羁,虽然看上去有些年纪,但年轻时绝对是妥妥的一个古代帅哥。
“你就是那个救了世子的人?”吕青远上下打量着张简轻声问道。
张简赶紧起身放下手中的的碗筷,顺手抹了抹嘴上的油:“不敢,不敢,碰巧了。”
吕青远:“那还真是无巧不成书,临来的时候临川王还让我代他向你道谢。”
“什么!父王已经知道了?”卫则惊得眼睛瞪得老大。
“这是什么地方?你以为你那点小手段能瞒得了谁?你一出城王爷便收到了呈报,不仅如此你还偷拿了竹符,真是顽皮的紧呀。”说着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似笑非笑的看着卫则。
卫则低着头盯着脚尖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个吕先生可不简单,姓吕名清远字善常,南徐州人士,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族却才学傲人,比卫济小了不少却是平辈论交,卫济慕其才学数次想荐其为官可都被婉拒了,后来卫则渐渐长大卫济便邀其教授卫则,就这样吕青远便成了世子卫则的临时教习,又因其与临川王卫济关系特殊,王府上下无不敬重皆称一声'吕先生'。
张简见气氛有些古怪便连忙插话道:“那个...,吕先生!卫则也是想做点事帮他爹分忧才跑出来的,一片孝心呀,您看......。”
吕青远抿了一口酒望向张简淡淡一笑:“你这小子年岁不大却也有些才学,短短一首五言竟道出了农民耕作之苦,粮食来之不易,难得难得。”
“先生误会了,这首诗非是小的所作而是唐......是我在一个池塘边听一个书生吟的,在下觉得诗意深刻便记了下来。”张简马上解释开口解释,什么难得,方才只不过是有感而发,用的也是前世是个人就会的悯农,这种人设可立不得。
吕青远瞥里一眼张简没有再说什么,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我不是来带你回去的,也不是来问罪的,我只来提醒你竹符不可乱用,要用到该用的地方。”说罢伸了个懒腰转头对旁边的阿福吩咐道:“给我安排个房间,准备热水,赶了一天的路我这身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随后张简看着两人下了楼也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卫则!卫则!别发呆了人都走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呀。”
卫则见吕青远走远了才定了定神并把吕青远的事和张简大致说了一下,“虽然吕先生不算自己的真正老师,但自己对他却没由来的生出敬畏之感。”
张简听了之后有些摸不到头脑,心想这也没多大事呀,至于吓成这样?可看到卫则依然心中忐忑不安便安抚道:“吕先生不都说了吗,他不是来问责的说明你爹没有怪罪你。而且还没有收缴你的竹符并且让你用到该用的地方,说不定还想让你在外面历练历练呐。”张简分析了一堆可一转头卫则却还是愁眉苦脸:“好啦!好啦!大不了一会我陪你去问问。男子汉大丈夫做都做了有什么怕的。”
卫则点了点头,事到如今貌似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之后两人便继续吃饭。
对于这个时代的尴尬张简觉得肯定是饭后没事做,这个时代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和电视也不能唱K真是无聊的可以。更可气的是连看书都费劲,现在的官方文字是繁体正楷还是竖版真心是不习惯。没办法,只能继续在花园里遛弯了。
就在张简与卫则一前一后走着圈时,阿禄忽然急急忙忙的小跑过来禀报说门外有人来访,还是官府的人。
“官府中人?什么人?”卫则很诧异,自己在甫州没有什么朋友啊,再说了也没人知道自己在这呀。
张简瞥了一眼卫则心中不禁暗想:“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还没人知道你在这,吕青远不是刚刚才来。”
“世子,来人是甫州太守何举。”
“何举!他怎么知道我在这的。”卫则看着阿禄语气略带嗔怒。
“还能这么知道的,你进城的时候用了什么?守城的人怎么可能不上报。”
卫则这才反应过来,后悔的直拍大腿并轻咳了几声缓解一下尴尬:“带他到花厅等候吧,我随后便到。”其实卫则是不想见外人的,可这个何举在自己之前来甫州采买的时候没少在身旁伺候,之后又派兵护送,出于情面还是决定应该见见。
何举被阿禄带到了花厅,刚端起茶杯就见卫则带着张简走了进来,何举连忙放下茶杯俯首叩拜。
其实张简被卫则硬拉着走了进来,只见一个颇为发福的中年人跪在了地上,粗眉毛小圆眼脸圆鼓鼓的,你要不说他是官,张简绝对会以为他是个土财主什么的。
礼毕后各自归坐,何举忐忑问道:“世子再次驾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世子恕罪。”
“何太守不必多礼,我此次前来也是暗中行事,怎么能怪你。”
何举一听暗中行事不禁惊得颤抖了一下:“那世子到甫州是否有何要务?”
“这个...我此次...是为了…灾情...”卫则哪知道自己有什么要务,于是吭吭唧唧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哪曾想话还没说完,下面何举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世子,此次灾情甚大。下官已拼尽全力,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下官也是有心无力呀。”
诶呦!还有意外收获!
卫则和张简对视了一眼,冷声问道:“与你无关?你身为父母官却说与你无关,我倒要听听怎么个与你无关。”
“此次河堤溃口冲毁道路导致运输困难,甫州数县可以说是皆有灾情,下官已将甫州官兵尽皆派出背运粮食可也是杯水车薪,而且各地义仓本就储粮不多朝廷开官仓的旨意又迟迟不下,下官实在是没有办法呀。”
卫则:“难道除了官仓便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何举:“下官也曾向城中富户筹集,可收效甚微。”
卫则怒道:“胡说八道!父王明明已拨款赈灾,这钱莫不是被你吞了不成。”卫则这就很气愤了,自己明明听到父王下令让羊长史先拨王府府库之钱赈灾,可这何举却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真是可恨。
何举一听急忙辩解道:“下官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私吞赈灾之钱呀,而是这甫州城内的粮米皆被收买一空,如今下官是有钱无粮干着急。”
“哦?”卫则不禁奇道:“收买一空?何人竟有如此能力,你们郡暑难道是摆设吗。”
何举叫苦道:“回禀世子,收买粮米者便是齐氏商社,这齐氏商社在越州西部买卖甚多,粮米布庄玉器皆有涉猎,灾情方起之时这齐氏商社便开始大肆收粮,如今这城中粮价已被哄抬的高了两倍不止。”
张简听何举说完便回想起前两日与阿福逛街看到的粮店之事,原来其中还有如此渊源,说着转头向卫则点了点头。
卫则:“好了,你起来吧。钱款之事暂且不谈,这齐氏商社囤货居奇你们为什么不查?”
何举费力的站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面对卫则的质问却显得犹犹豫豫。
卫则:“都说了莫要吞吞吐吐,有话直说便是,难道还有我惹不起的人物吗?”
何举:“这齐氏商社牵连甚广,下官.......”
何举方说出口,就见厅外一人走了进来,正是吕青远。
吕青远:“好了,何太守。这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
何举如释重负,躬着身往花厅外退去“是!特使大人。”
“特使!!!”卫则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先生,您终于肯出仕了!”
吕青远目光犀利道:“此次灾情关系到十数万百姓,我又怎能再推辞。”
卫则:“先生出马自是马到功成,定能救民于水火之中。”
吕青远:“你这臭小子何时也学会拍马屁了,这次灾情十分复杂,难在外而非在内,我虽任谘议参军可却不能留在甫州城,而这甫州城就交给你了。”
卫则一怔:”先生,您是说......“
吕青远:“就是这样,我此次前来一是催运赈灾粮米,二是防饥民生变,三便是来寻你坐镇甫州城,你身为王世子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当然这也是你父王的意思。”
卫则有些迟疑:“可是,我从未外任地方,这个......”
吕青远:“万事都有个开始,更何况让你在甫州主要是为了稳定民心,有何事不决可以问一问何举,他久在地方办事还算老练。如有特殊情况你手持竹符可以自决。”
说罢淡淡一笑起身向厅外走去,忽的又停住了脚步幽幽道:“代立不忘社稷,君之道也。你是临川王独子,终有一天是要承袭爵位的,到时候这一方天地就得靠你喽。”
卫则怔怔的呆在原地,连吕青远何时走出的花厅都没注意到,自己马上就要到加冠之年了,父王终于肯让自己外任地方处理事务了,可自己这心里却还是有些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