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庄通”
张简这次特意在帐中单独召见了徐庄通,这种紧张严肃的场面甚至让本就木讷的徐庄通都有些喘不上气来。
“属下在,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张简看着眼前这个“老熟人”,到嘴边的话一时间竟不知怎样说出口。
“这次你帮了我的大忙,我还没来得及赏你,现在让你过来就是随便聊聊,你不必拘束。”
“属下不敢居功,为大人分忧是属下应该做的。”
“呵呵”张简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徐庄通入座,“你随军至此不知家里境况如何呀?”
一提到家里徐庄通眼中顿时冒出了精光,“属下当初遵照大人的吩咐举家躲到了湘州,后来因老母思乡情切更听闻孝平的诸多传闻,属下便壮着胆子偷偷潜回了南章,靠着大人您当初的恩赏,属下置了地盖了新房还让儿子拜了个有名的先生,安顿好了一切属下这才改名换姓到孝平参了军。”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张简神情复杂自语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放着好日子不过来到这出生入死?”
“嘿嘿”徐庄通咧嘴一笑道:“俺娘说了,做人要老实本分知恩图报,属下之所以能有这些都是大人所赐,大人爱民如子宽仁待人属下即便是出生入死也是心甘情愿?”
听到这些张简复杂的神情才总算是舒展了一些,只见张简双目一沉仿佛是下定了决心,随即转身来到了书案旁将架上的长剑取了下来。
“这把剑是当初我到南康赴任前世子赠与我的,虽然我没有用它驰骋疆场斩杀什么敌人,但却是一直带在身侧,今日我便将他赠与你,希望此剑能够物尽其用。”
张简爱惜的抚摸着手中的长剑,虽然剑身上没有什么宝石器物点缀,但通体的錾金腾云蟒纹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这把宝剑的不同寻常。
张简言语之间尽显真诚,可徐庄通说到底只不过是憨厚耿直并不是傻,如此贵重之物他如何敢随意伸手去接。
“大人但有吩咐属下定效死命,可如此贵重的宝物属下实在是不敢领受。”
张简目光微抬看向徐庄通,一手持剑一手拿起案上的委任书,“你此番的功劳属实不小,所以我决定擢升你为卒长。”
徐庄通一听要让他当百夫长,连称不敢道:“属下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士卒,如何能一跃做得百夫长,还请大人三思。”
张简听他拒绝不怒反笑道:“徐庄通,你我也算是旧相识了,有些话我们也不必拐弯抹角,你这个人办事稳妥我很欣赏,再有便是因你是孝平人,目前军中也大多都是孝平所募军士,我提拔你大家也不会有什么排外的情绪,当然这次我破格提升你为卒长也并非一时意起。”
说到这张简稍一停顿,随后猛地话锋一转意味深长的问道:“徐庄通,你怕死吗?”
徐庄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整的一愣,可马上就耿直的答道:“属下当然怕死,属下若死家中妻儿定会伤心欲绝,老母也会无人奉养。”
说到这徐庄通却也是话锋一转,“可若是为大人而死,属下定不会有一丝迟疑。”
这正是张简想要听到的,也是张简早就预料到的,这一次张简没有一丝犹豫而是眉头微皱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叫你来便是要叫你去送死。”
话音未落徐庄通的呼吸已经明显变得急促,可张简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也不要太紧张,我说送死只不过是最坏的结果,这样说也是让你能有个心理准备。”
“属下投身行伍自然明白生死身不由己的道理,大人能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属下去办,属下高兴还来不及又如何会做他想。”
“你就不问问我要你去做什么?”
“无论大人让属下做什么,属下都会尽心竭力。”
“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张简说着又将手中宝剑举到徐庄通面前:“我要你带着三百人轻装简从到剑阁。”
徐庄通可不是慕容冲,他对什么剑阁可是没有一点概念,“大人是想让属下带人攻击剑阁?”
“不是进攻而是协防。”
“大人放心,属下定为大人看好剑阁。”
张简看着一脸坚定的徐庄通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不不,我并非是要你带着这区区三百人守什么剑阁,我是要你带着这三百人替我到剑阁试一试人心。”
“试人心?”
“没错!我要你一路大张旗鼓的到剑阁,声势能造多大就造多大,能让多少人知道就让多少人知道。”
徐庄通一脸茫然的看向张简心中充满了不解,此时就算是他再看不明白时局那也知道现在几方可是在交战呀,如此大张旗鼓的行军就连他这个大头兵都知道不妥。
张简看着一脸茫然的徐庄通并未过多的解释,一来是没有必要,二来他也不知道费尽口舌徐庄通最后能不能体会。
“从现在起你持我的佩剑和大纛全权代表我,待你到了剑阁无论高翔等人是信守承诺还是虚情敷衍,你都要尽可能多在人前露面大肆宣扬高翔已经与我们媾和降了朝廷,我就是要让凉国知道楚国的兵马到了剑阁!我张简的兵马到了剑阁!”
接下来张简目光闪动仿佛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却欲言又止,转而背过身吩咐道:“好啦,你下去准备吧,具体事宜慕容将军会帮你安排妥当的。”
徐庄通毫不犹豫当即领命告退,与此同时已在帐外等候多时的王勉紧跟着就走了进来,而此时的张简却正在看着空荡荡的剑架发着呆。
“大人既然心意已决又何必如此惆怅。”
张简苦笑了一声,依旧不动如山的呆坐在那,“若是高翔真的是想借我之手拖延时间,那徐庄通和这三百将士就......”
王勉自然晓得张简心软的毛病,可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说教,比起这些王勉更担心的另有其事。
“比起这些将士的生死,属下更担心的是袁悠之知道此事后的反应。”
张简呆呆地望向王勉,目光中闪烁着难以表达的纠结狰狞,末了才喃喃自语道:“是啊,和上万人比起来这三百人确实算不得什么。”
“大人,一旦徐庄通出发,那这件事可就很难再遮掩了,还请大人早下决断。”
“是呀。”张简回过神长叹一声说道:“如今我们的处境可以说是极其的危险,在没有试探出高翔的真心之前,当然最好是能够稳住袁悠之。”
王勉便好似早就想好一般,躬身一礼朗声道:“我们只要一动,袁悠之肯定会从高翔和阆中两面得知消息,大人以为袁悠之会作何想?”
张简苦笑道:“我若是袁悠之定然是狂怒不已暴跳如雷。”
王勉却是胸有成竹道:“若是有人告知袁悠之大人此举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呢?”
“迫不得已?”张简疑惑问道:“先生此言何意呀?”
“属下有一策,大人只需告诉袁悠之,您是知晓高翔遣人前来媾和是缓兵之计,之所以没有揭穿便是想将计就计加以应对,如此一来即可表面上给高翔留得一线生机,迟延其狗急跳墙迅速倒向凉国;二来也可离间破坏其与凉国苟合的可能,就算最后最后没能达到预期得结果,也可给三路大军争取更多的进军备战的时间。”
“妙啊!真亦假来假亦真,就算他袁悠之再疑心,怕是一时间也难以求证。”
愁云满腹的张简顿时犹如拨云见日一般无比的敞亮,之前他便一直在为如何能在诸方势力达到平衡可以坐下来一起谈之前做到相安无事发愁,现在王勉的一席话正好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
可高兴之余张简却不禁又犯起了难,他们这边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可袁悠之也不是傻子,若是袁悠之恼羞成怒不按常理行事,那岂不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
王勉瞥见张简表情由喜转悲便猜到了他心中依旧存有疑虑,于是王勉剑眉一扬沉声道:“自属下追随大人开始,大人便对属下礼遇倚重信任有加,今日属下便毛遂自荐为您分忧,请命前往江阳与袁悠之周旋。”
“先生...”
语声顿处,目光一转,张简又轻轻道:“先生能够亲往我就放心了。”
王勉微微一笑,朝着张简郑重一礼:“大人放心,属下定会竭尽全力替大人争取时间,如果一切顺利属下当在成都与大人再会。”
张简不安的转动了一下身子,虽然心中没来由的难受憋闷,但眼前形势早已不是一句“我不想”能够左右的了。
“好!我们成都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