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李文正准备整装进宫向乾王辞行。这时,韩布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脸的慌张:“师兄,师兄!外面来了个贼,非要见你不可。”
李文皱了皱眉头,他对于韩布的冒失有些不悦,更重要的是,他担心这样的称呼会在国外行走时暴露他们的身份。他压低声音,但语气中透露出急切:“韩布,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以后要叫主人!在这里,一言一行都可能关乎我们的性命。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韩布被李文的严厉吓得直缩肩膀,他赶紧改口:“是,主人。外面来了个贼,他非要见你。”
李文瞪了韩布一眼,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你胡说些什么?哪有贼会自己说自己是贼的?”
“真的,主人。”韩布急忙辩解,“确实是他自己说的。他就在外面等着呢。”
李文感到好奇,他想看看这个自称是贼的人到底想干什么。于是挥了挥手:“叫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韩布领着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走了进来。这小子身材矮小,长相委琐,却面色红润,显然平时吃的相当不错。他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声音带着乞求:“先生,我一定要跟你走!听说跟你去外国能立功,我也想立功。咱不比别人差呀,咱也有一技之能。我偷东西从来没失过手,谁要让我粘上,您让我偷他的裤衩我绝不抽他的腰带。我想立功,让老爹老妈不用再背着个贼父贼母的名声。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石阡这番话滔滔不绝,李文听得脑袋都大了。他挥了挥手,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行了行了,你先起来说话。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石阡。”那小子麻利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我从小就偷东西,人送绰号‘神仙手’。在天启的贼圈儿里,您去打听打听,没有不知道我的。只要是我石阡出手,就没有偷不到的东西……”
李文看着眼前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赶紧挥手止住他的滔滔不绝:“足下到底想干什么?直说吧。”
石阡眼睛一亮,立马接口道:“立功啊!当贼多让人瞧不起啊。您也不是不知道,那不是正当营生。咱凭什么就比别人矮一头,您给我一个机会,我能立八回功,不,十回功都没问题……”
李文听着他的豪言壮语,不禁笑出声来。他摆了摆手,示意石阡安静下来:“好,好,好,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准备准备,明日跟我出发。不过路上少说话,多做事。”
石阡闻言大喜过望,连忙应承道:“我听您的,您叫我向东我就绝不向西,您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行了行了。”李文笑着打断了他的奉承,“明天见,你回家收拾收拾吧。”说完,他转身向里屋走去,准备开始自己的事务。
石阡兴高采烈地转身要出门,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钱袋,随手扔给了旁边的韩布:“小兄弟,接着。好好收着,换了别人就不还给你了。”说完,他哼着小曲儿兴高采烈地走了。
韩布手里举着钱袋,看着石阡的背影皱了皱眉头。他转过头来对李文说:“二——主人,这种人怎么能要呢?他可是个贼啊,会败坏了我们大家的名声的。”
李文已经走到了门口,他回头看了韩布一眼笑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在这个世上谁是盗谁不是盗啊?他这门手艺以后会派上大用场。”说着他出门上车扬长而去。
李文到了王宫,乾王萧永与青阳子正在低声议事。见到李文到来,二人自是少不了一番勉励。乾王萧永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沉声说道:“李文,你此次前往凉国,定要留意封烈与陆生的动向。这二人乃是我乾国的心腹之患,若能为我所用则罢,若不能,则尽早除去。”
青阳子也点了点头,补充道:“封烈与陆生二人不可小觑,你需多加小心。”
李文躬身应是,他深知此行的重任,也明白乾王与青阳子的嘱托意味着什么。
辞别乾王与青阳子后,李文刚踏出王宫大门,便见程纪子身后匆匆赶来。“李大人,请留步。”程纪的声音有些低沉。
李文转过身来,微微一笑:“程大人,有何指教?”
程纪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生硬的笑容。“李大人,你我虽同殿为臣,但也算得上是患难之交。按理来说,应该相互关照才是。”
李文闻言心中一动,他知道程纪此来必有要事相商,笑道。“程大人年长于我,不妨就将在下视作胞弟一般。”
“你我同殿为臣,兄弟之说未免太江湖气了。”他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听说李大人近日与一名女奴走得颇近,可有此事?”
李文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怒意。
“李大人年少有为,与那位乔姑娘的确般配。但私情不能忘了公义。我等身为臣子,享受着君王的俸禄,自当为君王分忧,报效国家。如今正是建功立业的关键时刻,岂能沉溺于儿女私情?你呈交给大王的计划我已经看了,乔姑娘是有大用处的,大人心里要清楚。”程纪说话不紧不慢,眼睛却一直盯着李文的脸。
“程大人的教诲,李文铭记在心。孰轻孰重,我自有分寸。”说完,李文拱了拱手,转身登上马车,扬长而去。留下程纪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目光深沉地注视着李文离去的方向。
在回靖天司的路上,李文越想越气。一个月前,程纪带着一个名叫刘征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程纪介绍说,刘征是廷尉府的主管,精通乾法,希望他能到李文手下效力。李文虽然心有疑虑,但鉴于程纪是自己的上司,他最终还是接纳了刘征,并任命他为靖天司别院的管家,赋予他仅次于自己的权力。
刘征做事有条不紊,但却总是板着一张面孔,仿佛整个世界都欠他的债。他制定的那些繁琐的规矩,更是让李文感到窒息。每个人都要佩戴腰牌,上面注明年龄、爵位、官职,然后凭腰牌领取不同的食物和衣服。
更是让李文无法忍受。每天的食物都是豆子和蔬菜,连一点肉腥都见不到。他几次提议为大家改善伙食,增加营养,但都被刘征以不合法度为由拒绝了。李文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但他又拿刘征没有办法,只能暗自生闷气。
然而,没想到这刘征竟然是程纪派到自己身边的密探。他不仅监视自己的行动,甚至连自己的私情都要管。这个让李文彻底怒了,他恨不得立刻赶回靖天司,好好跟刘征算算这笔账。
马车刚驶入靖天司的院落,李文就一跃而下。他扭头对身旁的胡天松吩咐道:“去,把刘征给我叫来。”说罢,他气冲冲地径直走向自己的屋子。
胡天松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去请刘征。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刘征便匆匆赶来。他跑得气喘吁吁,一进门便问道:“主人,明日就要出发了,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李文阴沉着脸,目光如炬地盯着刘征,沉声道:“准备倒是都准备好了,只是我突然想,马上就要出国了,今天让大家吃点肉,饯个行,你觉得如何?”
刘征听了,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他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主人,这恐怕不妥。我们还是等出了国境再说吧,免得因为这点小事给人留下话柄。”
“哼,吃不吃肉也会授人把柄的。”李文冷笑一声,话语中透露着不满和讽刺,“刘征总管,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刘征面无表情,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地面。他恭敬地回答道:“主人喜欢谁、想做什么,那是主人的自由。但身为奴才,我有职责向上禀告一切情况。请主人谅解。”
李文闻言,心中的怒火更盛。他厉声问道:“这么说来,我的一举一动都要受你监视了?”
刘征依然保持着冷静,他淡淡地回答道:“彼此彼此,主人也应该密切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是否合乎大乾法规。这才是检举法的精髓所在。”
看着这个面瘫,李文无奈地苦笑一声,他感到自己在这个家伙面前无计可施。这种部下明目张胆地监视官员的情况在乾国或许并不罕见,但对他而言却是件恐怖的事情。最终,他不得不妥协道:“刘总管,明日我们就要出国了。在国外,我们应该见机行事,不可过于拘泥于法度。否则人家一看就知道我们是乾国人,那就麻烦了。”
“明白了主人,出了国境我一定听从主人的安排。”说罢他恭敬地退了下去。
次日清晨,靖天司前的空地上,四十余辆四轮马车整齐地排列着,车轮在晨光中闪烁着金属的光泽。李文将军背着手,在车队前来回踱步,他的目光不时扫过一辆辆马车,检查着出发前的准备情况。
尽管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但一想到即将出国,李文的心中还是难免有些紧张。毕竟,这一去就是二三百人的生死未卜,谁也不知道他们能否活着回来。正如那即将开始的战争一样,谁也无法预料它将夺去多少人的性命。
就在这时,韩布带着一个精瘦的汉子走了过来。那汉子尖嘴猴腮,身材矮小,看起来有些滑稽。韩布笑着向李文介绍道:“主人,这家伙一早就哭哭啼啼地来了,说什么都要见你。”
那汉子一见李文,立刻跪倒在地,嘴里高喊道:“大人行行好,大人行行好。”
李文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不禁皱起了眉头。他问道:“你这是为何?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那汉子抬起头,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奴才叫吴勇,想随大人立功。”
话音刚落,胡天松就从车上大笑起来:“哈哈,看起来的确无用!”
刘征也在旁边问道:“你是隶臣吗?”
“是,家生隶臣。”吴勇回答道,“因为奴才生得矮小,不能入伍从军。听说大人这里不打仗也能立功,奴才就来了。”
此时胡天松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他一把拽住吴勇的腰带,轻轻松松地就把他提到了半空中。他惊讶地喊道:“天哪!你这最多只有六十斤吧?”
吴勇在空中挣扎着,尖声喊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他的声音尖细而刺耳,引得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众人这回实在是憋不住了,爆发出一阵哄笑。韩布和石阡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两腿直打颤,仿佛随时都会摔倒在地。李文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他摇了摇头,示意胡天松将吴勇放下来。
“你有何能?”李文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
“无能。”吴勇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脸上没有任何羞愧之色。
“有什么喜好?”李文继续追问。
“无好。”吴勇依然干脆利落地回答。
李文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那你有没有其他特长?”他耐着性子问道。
“我干什么都不行。”吴勇理直气壮地说,仿佛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众人再次被他的回答逗笑,笑声此起彼伏。
等大家笑得差不多了,吴勇突然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正正经经地说:“大人要想找我这样一个废物也很不容易,谁会在意一个废物啊?但没准会有用场的。”
他的话让李文人愣住了,笑声也戛然而止。李文瞪大了眼睛看着吴勇,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你说得有道理。”李文点头道,“好吧,你就上车吧。”
此时出发的时辰已经到了,车队缓缓驶出靖天司的大门。班莺和其他留守人员一直送出好远,大家眼中闪烁着泪花,挥手告别,。
车队为了掩人耳目,特意选择了人迹罕至的路线。经过十几天的艰难跋涉,他们终于离开了乾境,踏入了砀国的地界。
第一夜,他们计划在砀国边邑的一家客栈留宿。傍晚时分,李文把刘征叫到身边,低声吩咐道:“大王有旨,我们出国后,可以入境随俗,便宜行事,不必再拘泥于国内的法度。刘管家,你看今天能不能为大家准备些酒肉呢?”
刘征点了点头,回答道:“奴才已经安排好了。主人说过,出了国门在饮食上就一视同仁,所以我已经吩咐下去,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哦?是吗?”李文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迫不及待地走进餐厅。只见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酒佳肴,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李文不禁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刘征,只见他还是那副阴冷的表情,仿佛对这一切都不为所动。
此时,男女仆人、剑客艺妓们陆续走了进来。他们看到这么多山珍海味,一时间都有些愣住了,不少人远远地站着,却不敢靠近桌子。李文见状,拱手道:“诸位辛苦了!明天我们就要过洛水了。今晚准备了些酒肉,大家就开怀痛饮吧!希望在异国他乡的日子里,大家能常想起节衣缩食的大王、王后和乾国的父老乡亲。从今天起,我们不分爵位等级,人人平等。”
然而,大家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只是看着李文。刘征走到李文身边,说道:“主人说了,大家随便坐。我们超越了法度,目的是要在天下编织一张大网,让他们谁也跑不了。为了大乾,为了大王,为了主人,也为了我们的父老乡亲,来!”说着他将一盅酒送到李文面前。
李文举起酒盅,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沉声道:“为了这张大网,我们将天各一方。来!干了此酒!”
这时,大家才纷纷端起酒盅,不少人已经热泪盈眶。他们知道,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但为了亲人,为了乾国,他们不得不踏上了这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