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我本为越州人士。老家的二舅最近来我这儿探亲,赠了八匹余杭当地的上好丝绸给我。
我想把它们染成淡茜红的,给我的娘子做衣裳穿,你们何时能交货?”
余杭,淡茜红,做衣裳……
男店员在心底将曹遇辉说的话都回顾了一遍,确认大致无误,方才换了一幅表情。
此时,男店员整个人都严肃起来了,他望了望四周,因紧张而有些颤抖地问道,
“全都染成淡茜红吗?不考虑其他的颜色?”
“不考虑,就要淡茜红。”
曹遇辉坚定地回答。
“不好意思,客官,淡茜红的染料我们这里所剩无几,要不我带你去问下我们老板,看看能不能再订?”
“也好。”
片刻的四目相对后,曹遇辉在男店员的带领下走进了染坊的内院。
内院的整体构造比较古朴。
东面矗立着四尊砖红色的陶缸,每一尊都有半人之高。这四尊陶缸里都盛了大半清水,染好后晾干的布就放进里面漂洗。
现下,正有一名年逾四十的妇人,把手伸进最右边的那口缸里,耐心细致地揉搓着一团印有郁金香的橙底丝绸。
西面搁置了六口八印的大铁锅,锅与锅之间互隔着五米左右的距离。
其中两口锅的底下正燃起熊熊大火,从深山采来的用来做染料的植物和草木灰混在一起,被倒进水里炖煮。
各有一位工匠分别守在这两口锅的旁边,断断续续地挥动着手中的铁铲,来翻腾锅里的染料。
南面摆放着几张淡棕色的柳木长凳,工人们干活累了,可以坐在上面休息。
北面砌了一座青石筑成的池塘,染好晒干的布需要碾平,就在此处操作。
中间的大片空地,则整齐地排列着数套竹竿编成的衣架,各式各样的布料呈长条状悬挂其间,因吹拂而来的凉风而扬起好看的弧度。
院子的四个角落,摆放了共计八座盆栽,有枝叶扶疏的六月雪,也有姿态婀娜的山指甲。
曹遇辉顺手折下一串开满洁白小花的山指甲穗苗,微笑着别在了自己的衣领上。
曹遇辉养的一只白猫喜欢赏花,无论走到哪里,只要遇到花,他都忍不住给自家的猫摘点回去。
他的住处也种了不少花花草草,那白猫有事没事就流连于花草之间,看上去十分愉悦。
男店员带着曹遇辉来到内院深处的一间静室里面,步入其中后,男店员让曹遇辉稍坐片刻,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掏出藏在腰间的钥匙,对准进了内墙中心的孔洞之中。
孔洞外挂了幅《春雨画眉》的彩墨图画,方才若不是曹遇辉出声提醒,男店员都忘记了该把钥匙插往哪里。
“你新来的吧。”
无论是对暗号,还是找机关,这男店员都磕磕绊绊的,显然没多少经验,曹遇辉不由得哂笑了一下。
“诶,是。我叔父管理着永顺染坊的账务,上个月他把我介绍到此处作帮工,掌柜的看我勤快,就把接头的差事也安排给了我。
我也是头一回做这种事情,若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多多谅解。”
随着钥匙扭转的喀嚓声响,一面墨色的圆形光幕自孔洞间扩散开来。
那光幕越扩越大,直到将整面内墙都笼罩其下,曹遇辉与男店员相视片刻后,便接连进入了墨光之中。
墨光的另一边,是乐土峰峰主席伯琛费力创造的平行空间。
该空间地势平坦,东西最大横距为五里,南北最大纵距也为五里。
席伯琛施法为这片空间屏蔽了日光的照射,故取其名为“绝日之境”。
此外,他还命手下人在境中种植了大量的桫椤树和连香树。阔步其间,树影蹁跹。婆娑的枝桠承载着繁茂的绿叶,清清爽爽,不似人间。
谁又能想到,这样一片清幽绝伦之地,竟是席伯琛用来炼尸的隐密之地?
……
若干年前,席伯琛与淳静寒,萧云意,廉鸿飞,尹妍琬等人同时入宗,分别成为了各自灵根所属派系的弟子。
席伯琛凭借其超凡的天资和持续的努力,最终从一众乐土峰弟子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当时乐土峰峰主赵敢为钦定的继任者。
席伯琛不止在修行方面锐意进取,平日里的为人处世也面面俱到,可谓是备受肯定。
不过,席伯琛追求的不只是乐土峰众人的肯定,而是凌云宗上下所有人的肯定。他的心底,始终熊熊燃烧着,对宗主之位的觊觎。
峰主嘛,纵然也能发号施令,耀武扬威,可终究不是站在凌云宗顶层的人,终究还要受制于凌云宗的顶层。
而他渴望的,从头到尾,都是那万众瞩目的巅峰之处啊。
为了这个目的,席伯琛尽心尽力,任劳任怨。每次任务,他都首当其冲,每次比赛,他都奋力争前。
为的就是在宗内积累下自己的威信,好逐步离宗主之位更近一点。
所以,当席伯琛得知是淳静寒接替乌子持做凌云宗的第四任宗主时,他难以抑制地嫉恨上了淳静寒,并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多年来,席伯琛想方设法地要铲除这个心腹大患,却屡屡不曾得手。
甚至有一次,他险些就能取走淳静寒的的性命,可对方还是被及时赶来的廉鸿飞和司徒雁呈给救了下来,气得他捶胸顿足。
当然,无论是陷害还是刺杀,席伯琛多半都不会亲自出马,他始终以一个幕后主使的姿态谨慎布局,耐心等待着淳静寒全军覆没的结局。
而席伯琛差点杀害淳静寒的那次,发生在淳静寒成为宗主的第七年。
那一次,席伯琛设下借刀杀人之局。
……
当时,淳静寒携宗内的几个重要人物及其随从弟子,去南极修炼他亲自研发出来的寒冰阵。
众人穿着各自的便服,暂住于南极之内。
期间,席伯琛偷摸着捏了一个外表和淳静寒一模一样的泥人,并注入了自己体内的部分灵魂,使其幻化成有着肌骨血肉的真实人身。
随后,席伯琛驱使着泥变的淳静寒杀死了冰狼族的王后。这引得冰狼王勃然大怒,带领全体冰狼攻向凌云宗的一干人等,誓要让淳静寒血债血偿。
冰狼族群体是南极才有的灵兽,它们长年累月地汲取南极地面至纯之冰的精华,已然进化出了近人的心智和过人的修为。
同时,它们自许为南极之子,不接受天界和妖界等其他任何势力的约束。
由于它们并不会主动侵犯旁人,同六界井水不犯河水,故六界也不太跟它们计较什么。
那场大战,是淳静寒记忆中最为惨烈的战争之一。
好几万只龇牙咧嘴的壮硕冰狼,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含淳静寒在内的三十多个成员。
它们张牙舞爪,它们怒目圆睁,恨不能将在场的所有人撕成碎片。
刚开始,淳静寒并不想伤它们性命,只是命令手下人严峻防守,可随着双方的交战越发激烈,冰狼们闻到了血腥,就变得越发凶残。
“哈!”
一只身材略瘦的冰狼咬中了淳静寒的右手,淳静寒猛地挥动左拳,打得这只狼在地上翻滚了两圈。
可回过头,他发现自己的右手上已经被咬开了两个小口,殷红的血液在洁白雪地的映衬下更显鲜艳。
“呜——”
看见同伴惨跌,附近的三只冰狼红着眼冲了上来,分别从三个方向对淳静寒开展了攻击。
一个下巴有痘的随从弟子想要给淳静寒施以援手,奈何他才跑出两步,就被另外一只扑面而来的冰狼截住了去路。
其余人等,也多处于狼群的夹击之中自顾不暇,冰狼王解决掉一个在它的压制下被吓得瑟瑟发抖的随从弟子后,呼啦一下便飞到了淳静寒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