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鹿易鸣和墨芊凝起了个大早,便在“赵家坝子”的隔间里坐着喝茶。
不一会儿,有个圆脸垂眼的伙计走了过来,告诉二人今天是老板女儿双十的生辰,老板准备在晚上大摆宴席,请店里的客人都吃个饭。
如此好事,岂有推却之理?当天晚上,二人好生收拾一番,就欢欢喜喜地出席了。
大厅的装饰颇有特色。
巨大的扇形屏风竖立在左右两面,农人劳作的情形雕刻其上。
橱柜里摆放着一些小型的陶制农具,有拔稻时坐的秧马,收割时挥的掐刀,除草时用的铁锄等等。
该店最为特色的地方,就是它的酒水不是装在酒坛里,而是盛于酒缸中。想要喝哪种,便让店小二舀上一勺,送过来后自己再往碗里倒就是。
有时村民们干完活,便三五成群地赶往这里,吃菜喝酒,插科打诨。所以一楼多数时都是一派热热闹闹的景象,充满了生活气息。
店老板很是疼爱她的女儿,双十宴会的用菜皆精致美味,令人垂涎欲滴。
有桂花鱼翅,荷包里脊,四星望月,文山鸡丁等作为主菜。九江酥饼,灯芯糕,冻米糖等作为副食。
老板女儿赵雪旎坐在主位,为了风光见客,她精心装扮了一番。穿金戴银,涂脂抹粉,自不必说。
老板赵咏祥和老板娘江粲则近挨在她的右侧,脸上堆满了笑意。
赵雪旎的左边是一位气质文雅的男子,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着一身款式宽松的绣竹长衫。
“赵姑娘左边那位男子,是她的夫君吗?感觉读过很多书的样子。”墨芊凝低声询问着身旁的中年妇人。
“差不多吧,虽没有正式结亲,却已在今年年初订下了婚约。这朱全书啊,在我们村里可是出了名的才子!
七岁会写诗,九岁能成文。那家伙啊,乡试、会试、殿试一路过关斩将,最后中了个探花!圣上将他封为翰林院编修,明年就正式入职了。
他和雪旎那丫头啊,本就是青梅竹马。现下他功成名就,赵老板肯定高兴惨了!”
该妇人着一袭茄紫色连身裙,是赵家的常客,平日里坐点儿印刷生意。她说起八卦来,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声情并茂。
墨芊凝不由得想起了师妹虞莘婷,对于八卦的爱好,虞莘婷比起眼前的这位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咳!今日,是小女年满双十的大好日子。诸位能赏光前来,赵某不甚荣幸。为表谢意,我先干为敬!”
说罢,赵咏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还乐呵呵地向众人行了个礼。
客人们闻言,也纷纷端起酒杯。那有说有笑的样子,使在场的氛围逐渐变得喜庆。
寿星先起头,夹住了一块鸭肉。剩余人等这才紧随其后,大快朵颐。
一时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阿鸣,如果没有你父亲那件事,你会不会有也像朱公子这般,刻苦学习,考取功名呢?”
猛然间,墨芊凝忆起旧事,忍不住转头看向鹿易鸣。
“也许吧。可是那样的话,我就遇不上你了呀。”
鹿易鸣放下酒杯,反手握住了她的柔荑。
听着他故作轻松的语气,墨芊凝有些心疼。
他的父亲,对他的人生造成了那样大的影响。
可最终能不能寻回他的父亲,却还是个待定题。
命运……到底对他不公平。
宴席途中,朱全书提出要为赵雪旎表演节目,作为此次生辰的贺礼,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朱全书走向大厅中央的空处,一声示意后,由三四位店小二捧着笔墨纸砚送了上来。
五米长、五米宽的宣纸被摊开在地,待店小二磨好墨,朱全书先将笔头放在清水里浸泡稍许,便以笔蘸墨作起画来。
只见他,身如流水,臂似行云,手势起落,眼神凌厉。却望去,梅枝劲挺,有铁骨铮铮。枝形迤逦,分上下倚折。花枝和谐,疏密有致。梅色鲜妍,瓣瓣相连。
……
在众人惊叹的眼神中,一幅傲雪红梅图圆满完成。纷飞的飘雪零落在饱满的梅树间,更增添了几分不俗的意蕴。
“你说,最喜欢梅花,不畏霜雪,凌寒盛放。我便赠这幅《傲雪红梅图》予你,愿你心中欢喜。”
朱全书遥望向赵雪旎,眼中满是深情。
“谢谢你,我很欢喜。”
赵雪旎与其对望,二人会心一笑。
在场的看客们也纷纷鼓起掌来,为这段深厚的情谊喝彩助力。
宴会结束后,客人们走的走,散的散。赵咏祥见天色已晚,挽留朱全书在店里住下。朱全书却担心坏了女方清誉,拒绝了未来岳父的邀请。
赵雪旎即使心下不舍,也只得目送他离去。
“雪旎,你干什么呀?”
眼瞅着朱全书已离开了一阵,赵雪旎却突然激动地追了过去。江粲怕女儿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来,赶紧拦在了她的身前。
“外面下雨了,全书家离这里比较远,我想给他送把伞。”
江粲仔细一看,果然女儿的怀里已多了一把水蓝色的油纸伞。江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却还是让她去了。
可直到店里打样,雪旎也没有回来。赵家夫妇以为爱女歇在了全书那里,未加多想便安然入睡了。
……
“不好了,你家姑娘出事了!”
天刚破晓,赵家夫妇才打开店门准备接收从集市送来的蔬菜,一名唤王松的农夫便急吼吼地跑了进来,因太过急促而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雪旎出事了?”
江粲脚底一软,险些栽倒在地。还好赵咏祥及时扶了她一把,帮忙稳住了她的身形。
“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赵咏祥克制住了翻滚的情绪,礼貌地为王松倒了杯茶。
王松似是渴极,三下两下就将整杯茶灌进了肚子里。等他一把抹去嘴角的水渍后,这才平静了些许。
“事情是这样的:我家菜园最近虫比较多,为了除虫,我娘子每天天没亮就起来给菜打药。
今日,她照常天没亮就起床了。走至菜园后,竟发现你家姑娘斜躺在我们篱笆外边。
我娘子走近唤了几声,还抱着你家姑娘的身子晃了几下。可你家姑娘仍旧没有丝毫反应,我娘子吓到了,赶忙地跑进屋里把我叫醒……
你们、你们两口子快去我家看看吧!别、别真出了什么事就麻烦了!”
说到最后,王松已是气息不足,听上去颇为费力。他颤抖着拎起桌上的紫砂刻牛茶壶,又为自己满上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