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欧阳觉灵活应变,但终究招架不住两个人的联合攻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就被刘岩和虞莘婷用剑抵住了要害,再难有挣脱的余地。
尽管欧阳觉很不甘心,却也只能任由他们将自己押了回去。
金璇峰,栖雨堂。
廉鸿飞倚靠在紫檀木的玫瑰椅上,严肃地朝着堂下跪伏着的欧阳觉望了过去。
即便相距较远,欧阳觉仍能从那一记睥睨中感受到强烈的威压,整个人不由得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能在凌云宗担任峰主,无不是渡劫成功后修成正果的真人。在面对比自己高好几个等级的强大修士时,欧阳觉深知自己就如同蝼蚁一般渺小,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为何放蛇咬伤同门?”
廉鸿飞握紧椅子两旁的扶手,极力压抑着心底的怒气。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遇到自己手下的弟子被残害,现在回想起张培当时那半死不活的状态,廉鸿飞都没由来地感到一阵胆寒。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欧阳觉的刻苦众人皆知,且他平时多专注于自己,从不去与他人争风,连廉鸿飞也忍不住高看他两眼。
只是没想到,看似温和敦厚的欧阳觉,竟也会对同出一门的师兄弟下如此毒手,这简直让廉鸿飞无法接受。
纵然参悟了修真之理,却也看不破人心之谜。或许,除了这明面上的刀光剑影,暗地里,这些弟子之间不知还有着多少勾心斗角。
想到这里,廉鸿飞便觉得分外心累,只好无奈地一声轻叹。
“弟子、弟子并不是故意要张兄中毒的。没错!琉金蛇是我养的!可我从来没有用它来害人的意思。
平日里,我会定期将它放入榕树林里透气,约莫是张兄自己心生好奇上前摸索,方才遭此横祸。”
“呵!说得倒是好听!那你给我讲讲,既然你明知这是毒物,为何还养在身边?”
廉鸿飞冷冷地问道。
“弟子……弟子养它、是……是为了防身!”
“荒谬!”
盛怒之下,廉鸿飞对着身侧的桌案拍了下去,竟将那紫檀木的月牙桌震成了两半。
“如果再不实话实说,我就废了你的修为,将你逐出凌云宗!届时,看你怎么跟你老家的爹娘交代!”
一提到爹娘,欧阳觉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要知道,他可是寄托着全家的希望来凌云宗学习,以求能飞黄腾达,光宗耀祖。若是因此等罪名导致前功尽弃,爹娘该有多么痛心。
欧阳觉揪紧裤腿,冷汗自额间滑落。
既然师尊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只有从实招来,才不至于落得千夫所指的境地。
“没错,是我放蛇咬伤张培的!我最近得了一笔钱,引起了张培的注意。为避免节外生枝,方才出此下策。”
“钱?哪儿来的钱?”
廉鸿飞低声质问道。
“这钱是……是……”
“嘭!”
欧阳觉话还没说完,只听一声巨响,一道墨绿色的光符自他的体内爆开,将他整个人都炸成了碎片。
这爆炸,来得如此突然,将大厅两旁伫立着的随从都惊得面色苍白。
廉鸿飞一跃上前,试图从那散落得遍地都是的残骸中找到些许线索,却终究一无所获。
这下,他更恼火了,一掌向着门外的空气狠狠打去,金色的掌风击穿了庭院里一株粗壮的黄杉。那轰然倒地的响动,听着比先前的爆炸声还要可怖。
……
与此同时,在相隔遥远的魔界之中,浮罗宫里的一盏银灯乍然破裂,惊醒了侧卧在象牙榻间的上官冶。他打了个哈欠,不以为然地翻了个身就又睡了过去。
锁魂灯灭,佩符人亡。
每当浮罗宫里有银灯破灭,也就意味着那盏灯所代表的人走向了灭亡。
无间符,一种用来掌控性命的奇符。不论是谁被种下这道符,生死存亡都再也由不得自己。
通常,种符者将无间符植入宿主体内后,会勾取对方的一缕魂魄关进锁魂灯。种符者可以通过查看灯内魂魄的明灭程度,来判断宿主的生命状态。
而位于欧阳觉体内的无间符,是杜元真奉上官冶之命传进去的。
上官冶在这光符上加了密咒,只要探查到欧阳觉有吐露真相的意图,这符咒便会轰然爆破,将他炸成碎片。
更为阴毒的是,除了肉身被毁灭,宿主的魂魄也会随之消散,永世不得超生。
这么多年来,上官冶就是用无间符来控制浮罗宫安插在外界各处的细作,并根据他们的具体情况施以相对应的密咒,以巩固魔界的权威。
浮罗宫是魔帝元琛专门设立的用来培养和调派细作的行宫,管理权被分配在上官冶的手里。
多数时候,浮罗宫的各项措施由上官冶决定,只要定期向元琛汇报成果就行。可一旦涉及重大决策,必须经过元琛的同意才能开展下去。
多年的管理经验,使得上官冶养成了雷厉风行的习惯。而经过那些由他亲自参与的一场场恶战的洗涤后,他也早已变得冷酷无情。哪怕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身首异处,也激不起他的一丝怜悯。
谁又能想到,二百年前的他,还是一个连失手打落一只雏鸟都会自责半天的良善少年呢?
呵,真是今非昔比呀!
想要这里,即使身在梦里,上官冶也还是忍不住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
“文远,文远啊!别玩了,快进来吃饭!”
庭院里,紫衣女子的窈窕身形缓缓靠近。年仅十二的少年文远踩在一把红凳上,试图用弹弓打下一个成熟的苹果。
正当他要将拉紧的皮筋放开时,娘亲的急切呼唤,使得他忍不住晃了一下。
这一晃,他也就偏移了方向,飞出去的石子击中了那果实上方的一处鸟窝,将蜷缩在窝里的一只小鸟打落至地面。
听着那小鸟的啾啾哀鸣,文远心生愧疚,赶忙跳下红凳将小鸟拾了起来,用手掌安抚着它柔顺的羽翼。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那女子一声轻斥,上前用丝帕裹住了小鸟瑟瑟发抖的身子。
小鸟摔伤了爪子,文远从房内取出药箱为其涂抹包扎后,又连同娘亲用稻草和布条搭建了鸟巢。待看着小鸟安然睡去后,文远方才随母亲进入了厅堂。
上官冶,原名上官文远,生于荆州西北方位一座名为江呈的小镇里。
上官文远的父亲上官阖,是镇子里有名的郎中。上官阖医术精湛,妙手仁心,得到了当地民众的尊敬。在父亲的影响下,上官文远平时也是心慈好善,悲天悯人。
所以,哪怕只是失手打落一只小鸟,他都愧疚不已。
注:“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出自刘禹锡《竹枝词九首》,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