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如何也不会想到,祈高本竟然在密道里还外加了其他的机关,齐刷刷的箭如同蜂拥一般,朝着他们俩而来。
“该死!”苏念可没有想过要和这个作恶多端的阉人死在一块儿,一把将他给推了开,身形迅速在乱箭丛中穿梭。
“哈哈……我说过,你是个有意思的对手,但是与我相斗,你还是嫩了一点儿!”
苏念在躲避箭林之时,亲眼目睹着祈高本的身影消失在眼帘之中,真是气得她险先提不上内力来撄。
而便在与此同时,整个密道开始剧烈摇晃起来,随之滚下的,不仅仅是乱箭,还有或大或小的石块!
苏念本就也只是个三脚猫的功夫,能够躲过那些乱箭已经着实不容易了,冷不防被一块不知自何处而来的巨石砸中了后背。
“噗——”地一下没忍住,便有一口鲜血自她的吼间涌了出来,她提到一半的内力瞬间被打断,那块巨大的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给淹没在其中。
痛痛痛,痛到连呼吸一下都感觉是要将身子骨给拆开了一般偿。
感觉到密道里的震动渐渐地安静了下去之后,苏念才吃力地撑开眼皮,此时此刻的她,完全无法动弹。
方才那块巨石压下来,她拼尽了力气往三角形的角落里躲,以此来避免最大的伤害。
可即便是如此,她的腿还是来不及收缩,被巨石给压了住,而这块石头着实是大,将她整个人都挤在角落里,丝毫动弹不得。
胸口处由于方才被重击到,所以生疼地很,连喘气都十分困难,更别提被巨石所压的双腿,若不是她死死地咬住下唇,此时此刻定然已经痛晕过去了。
也不知维持这样僵持般的状态有多久,苏念在脑袋一片混混沌沌之际,似乎听到外头有动静。
而且这动静离她越来越近。
在仅剩的意识里,她是不想要就这般无缘无故地死去的,所以她忍着每动一下的剧痛感,慢慢地挪动手,在可移动的范围内,摸索细碎的石块。
捏在手中,用自己余下不多的气力,一下又一下地敲在巨石之上。
清脆的撞击声,响在被乱石所堆积的密道内,虽然不是特别清晰,但却能让来者大致知晓她的所困之处。
“苏念?是你吗?是的话便敲一下。”姬殊晏在听到那道清脆的声响后,压制住内心的焦急,停下脚步仔细听,以便自己准备地判断处她的所在地。
‘咚’一下。
姬殊晏松了口气,是她,她还活着。
“你继续敲,不要停,明白吗。”这般严重的轰塌,即便他不清楚苏念在里头的真实情况,也能够知晓,她的情况定然很不佳,不然绝不会连话音都无法发出。
但姬殊晏能够在此时此刻保持镇定,慕白却无法做到,当他知晓苏念一个人去钳制祈高本而发生了意外之时,他的心跳险先停止了跳动!
他是那样害怕,害怕她会就此丧命在这一场石崩之中,所以他拼了命地徒手挖石头,想要争取每一分每一秒,他甚至在心中祈祷,只要能让她活下来,他甘愿少十年的寿命!
“殿下,我听出来了,是在那个方向,阿念她还活着!”慕白几乎是语无伦次了,在说话间便想要向着那个方向而去。
却被姬殊晏以单手拦了下来,“不行,你不能过去,那处的石头堆积地太过松弛,一旦不小心触碰到了某一块石头,很有可能会让所有的石头都塌下来。”
“那该怎么办!”慕白急得恨不得自己用头将那些该死的石头给撞开。
“本宫慢慢地过去,你在此处不要乱动,切记,不能意气用事,本宫会将她平安无事地带出来的。”
说罢,便将外衣给脱了下来,丢给张嘴想反驳的慕白,旋即便撸起袖子,小心翼翼地朝着里头攀爬。
由于这些石头是错杂地堆积在一块儿的,极没有规律,所以姬殊晏往里爬的过程很艰难。
而且有些石头也很尖锐,姬殊晏在一路攀爬过去的途中,手心不知被磨破了多少回,他蹙了下眉,干脆便将衣角给扯下一半,系在自己的手上,以便身体能够运动地更加迅速。
姬殊晏的脑中计算着自己脚下的力道如何踩下去不会让石头错位,一面加快速度向前爬。
终于,到达了压着苏念双腿的那块巨石前,由于这块石头实在是太大,完全遮挡住了她的身影,姬殊晏只能提声道:“小淫贼,你在里面是吗?”
等了一会儿,才传来虚弱到极致的嗓音:“你丫的动作慢到家了!”
听到她还会骂人,姬殊晏不由宽慰地勾了下唇角,应道:“石头压到你哪里了,身子还能动吗?”
“我已经感觉不到腿的直觉了,你再废话我就要被压成烂泥了。”苏念只觉得脑袋嗡嗡地作响,却还要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真是要多痛苦就有多痛苦。
姬殊晏上下地摸索了压在苏念腿上的巨石,沉吟了片刻,果断道:“小淫贼,待会儿我以内力将其击碎,可能幅度会比较大,届时你忍一忍。”
“要拍就快点拍,趁着我还有气儿。”反正她已经痛到麻木了,再怎么痛也就那样。
不再犹豫,姬殊晏深吸了口气,将所有的内力都极具在掌心,寻到最佳的位置,一掌落下,干脆利落。
一时飞尘四起,姬殊晏以极快的速度,在一片灰尘中准确地找到了苏念,拦住她的腰肢,旋即脚尖一点,整个人如弓一般地向外弹去。
而随着他的动作,原本平静下来的崩塌再次开始剧烈动荡起来。
慕白眼睁睁地看着巨石翻滚,灰尘四起,迷乱了双眼,心眼几乎跳到了嗓子外头。
“殿下,阿念!”他惊叫,身形才一动,便见得一道身影混在滚滚的灰尘之中,但他却能一眼瞧出来者是何人,“殿下……”
话到一半便生生地卡了住,只因——他看到苏念浑身是血地被姬殊晏抱在怀中!
“阿念……”手伸到一半,却不敢去触碰,似乎只要他碰一下,眼前之人便会化为泡沫。
不止是慕白,其实姬殊晏的心中亦是十分沉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在他接触到苏念身体的那一刻,她的肌肤冷到似是没有了任何温度,而且他方才略微地把了下她的脉,脉搏的跳动微弱到几乎不存在。
姬殊晏再次运了轻功,身形极快地往外而去,寻找最临近的宫殿。
一脚踹开殿门,姬殊晏夺步而入,将苏念小心翼翼地搁置在床榻之上,果断吩咐道:“去打一盆热水来。”
她的浑身上下都是血,尤其是双腿,若是不立即医治,她的腿定然保不住!
在慕白跑出去打热水期间,姬殊晏动作迅速地为她褪去身上碍事的衣裳,脱到一半时,沾满了鲜血的裹衣映入他的眼帘。
果然,她……是女人。
但此时此刻姬殊晏已没有这番心思,将她沾满鲜血的衣裳全数褪去,再将自己的衣裳脱下,遮盖住她的上身。
做完这些,他才开始整治她的双腿。
原本已经料到她的双腿定然伤的很重,但掀开了来看,才发现竟然伤得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森森的白骨。
目光不由挪到她如纸般惨白的面容之上,她竟然……如此忍疼!心中泛起难以忽略的酸疼之感。
心下思绪万千,但他的手上动作却一刻也不敢停下来,他师承浮生楼楼主,对于医术自然也相当精通,只是尚还及不上景师父。
不过现下的情况已经无法再做任何的耽搁,他集中所有的精力,手下如流水一般,迅速运作开来。
等到慕白气喘吁吁地捧着撒了近一半的热水回来之时,姬殊晏已经收回了最后一根银针,来不及拭去额前的汗,挥手道:“将热水拿过来。”
“殿下,阿念她……”
“本宫已经暂且稳住了她的情况,小景何时能到?”将湿巾拧干,大致地为她将面上的血渍以及污渍擦去。
手伸到她的衣衫之外时,顿了下,看了眼旁处面色稍有缓和的慕白,又转向了她的手,慢慢将她手上的污渍拭去。
虽然知晓姬殊晏这是在为她治病,但看到他如此亲密地执起她的手,为她擦拭脸以及手,慕白心中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犹豫了一番,咬咬下唇道:“殿下你方才施针也累了,还是我来吧。”
不等姬殊晏说话,殿门再次被人给退了开,景师父显然是急匆匆接到命令赶来的,即便是运了轻功,也不由累出了一头的汗。
在看到床榻之上的苏念时,他的眸底一敛,上前来道:“殿下,她这是?”
“本宫方才为她施针时,她没有了任何的反应,你快看看,她的腿是否……还有救。”
依照苏念那严重的腿伤,方才他在施针时一定会将她给痛醒,可是她竟然没有一点儿感觉,姬殊晏怕她大腿上的痛感已经完全被压坏了,如此一来情况定然十分恶劣。
将衣箱搁置在床畔,在景师父探查她的情况之际,姬殊晏忽而开口:“小白,你再去多打些水来,以备不时之需。”
慕白不疑有他,立马便运了轻功飞了出去。
“殿下你为何要将他引开?”景师父的心思可比慕白深许多,立马便明白了他这是别有一番用意。
“苏念是女子之身。”
一句话,叫景师父的手忍不住一抖,错愕地抬起首来,对上姬殊晏深邃如海的眼眸。
不再有任何犹豫,景师父动作迅速地为她医治,等到慕白回来之际,景师父已临近收尾。
“殿下,此处设施太过简陋,她的伤口很容易再次恶化,还是快些将她带回府中吧。”
姬殊晏点点首,在慕白有所动作之前,他已经弯腰将苏念重新抱了起来。
“祈高本应当是在密道轰塌前逃出去了,封住京都的所有路口,绝不可以让他再有生还的机会!”
他现下已经不管祈高本抓住之时是死是活了,他竟然敢将苏念伤成这般模样,他定然会叫他知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下场。
——
她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漫长的梦,在这场梦中,她因为一场车祸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在这个地方,她认识了许多许多的人,也经历了许多有哭有笑之事。
梦醒之时,她又回到了自己一直生活的地方,可是不知为何,不论是和蔼可亲的院长,还是亲密无间的闺蜜,他们的面容都是如此地模糊。
明明离她只有咫尺的距离,但只要她一伸手,竟然硬生生地穿了过去!
猛然间,她被惊醒,睁开眼的那一刻,她看到了熟悉却又陌生的房梁,想要动弹一下,却发现引来一阵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嘶’了声。
她这一微小的举动,立马便惊醒了浮在他床边浅眠的慕白,惊喜万分地抓住她的手,“阿念你终于肯醒过来了!还有哪里觉得难受吗?对了,肚子饿不饿?想吃些什么?”
随着慕白声音的提升,立马便有一窝的脑袋凑了过来,闹哄哄地嚷嚷着:“老大老大你可算是醒过来了……”
苏念恍然之间觉得心底有一股暖流涌过,久久无法散去。
她忽然忆起,自己此时此刻是在一个陌生的朝代,在这里,她认识了许多的人,原来,那不是一场梦。
苏念醒过来的消息很快便在淮府传遍了,便是连一向清高无比的殷珞都来她的房中看了看。
而慕白自苏念醒来之后,便一直不曾离开过,前前后后地忙了许久,等到所有人都回去了之后,他也没离开。
“小鲜肉你不累么,我已经无碍了,你回府歇息去吧。”
闻言,他果断地摇了摇首,“我不累,方才人多,你定然没有休息好吧,要不要再睡会儿?”
苏念笑了笑,也不再勉强他,转而换了个话题:“殿下呢?他在救我出来时没有受伤吧?”
她在昏迷之前,十分清楚地记得是姬殊晏不顾危险地前来救他,当时情况危急,她担心姬殊晏也会受了伤。
听到她即便自己受伤严重也依旧挂念姬殊晏,慕白的眸底涌上难以掩盖的失落,“殿下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的,不过阿念你放心,殿下说了定然不会放过祈高本的,现下整个京都的城门都被封锁,即便是只蚊子也飞不出去,祈高本必死无疑!”
“也对,一箭双雕击灭了端王与祈高本,如今的朝局已经掌握在殿下的手中了吧?”
慕白有些不悦地蹙起了眉头,“你才刚刚醒转过来,便不要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事情自然会有殿下去处理,你只需安心养伤就成。”
这次,苏念倒是很听话地点了点首,看了眼自己的双腿,笑道:“我日后该不会真的要瘫痪了吧?哎呀,这般我就不能再随意蹦跶了。”
“没事儿,日后你想去哪儿,我背你去就成。”没有半丝犹豫地应下来,倒是叫苏念的笑容僵硬了片刻。
她有些不自然地将目光转向了别处,她知道她劝不动他,便只能保持沉默。
入夜十分,服侍的婢女前来伺候她用药,看着那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苏念顿时觉得腹内一阵翻江倒海。
喝中药等于要她的命啊!
“本宫来吧,你们都退下。”便在苏念一脸拒绝之际,一道轻柔的嗓音传了过来,在白袂晃入眼帘之际,便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过了药碗。
婢女们纷纷退了下去。
苏念看着这个踏着星光而来的男子,笑吟吟道:“殿下这是在慰问功臣么?”
“本宫先前不是与你说了,若是祈高本想逃,你便不要插手,为何不听本宫的话,擅自行动?”
这说出口的语气,一点儿都没有慰问功臣的意思。
“我这不是为了替殿下你省事儿么,你还有没有一点儿同情心了,小爷我可都已经是重度伤患了。”不满地愤愤看向他。
姬殊晏不由笑出了声来,舀了勺药,吹地微凉,才递到她的唇边,“对于本宫而言,除掉祈高本是一回事儿,但让你冒险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人家一个堂堂的皇子都亲自给她喂药了,苏念自然不能表现出傲娇的表情来,只能勉强地张嘴喝下。
“殿下你这话说得就要引人误会了。”吐了吐舌头,苏念觉得自个儿都要被苦死了。
“误会?你指的是哪方面的误会?本宫自认为性取向并未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转而,他话锋一换,补充道:“只是本宫有些好奇,为何你死都要守住自己是女儿身的身份,难道一直扮男人不辛苦吗?”
“噗——”地一下,苏念一口药便喷了出来。
姬殊晏顺溜地避免了被药喷到的惨剧,淡定如斯地提手,为她拭去唇畔边的药渍,吓得她浑身一抖。
“你你你……”语无伦次地‘你’了好久,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你当本宫如小白一样天真么,即便你如何装,女子便是女子,总会寻出不同来的。”
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补充道:“再者那日为你施针救治之时,你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本宫看过了,也没必要再羞涩。”
一口老血喷出。苏念绝望无比地瞪着他,只恨不得将眼前这张笑得温润如玉的嘴脸给撕个稀巴烂。
“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人知晓吗?”瞪了许久,苏念只能认命地接受这个事实,不甘不愿地问道。
“小景的嘴向来牢地很,没有本宫的吩咐,他是绝对不敢透露出半分的,所以你不必担忧。”
这么好心?苏念可不信,努了努嘴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小淫贼你觉得,若是小白知晓你是女儿身,会有如何的反应?”一句话问出口,便叫苏念无言以对。
没错,如今她挂着个男儿身,慕白对她的爱意都不会做半分掩饰,若是让他知晓她是个女的,相信慕白一定能做出带着她私奔的举动出来。
“小鲜肉也不错啊,我醒来时他一直在为我忙前忙后的,若是我随了他,至少不会过得很辛苦。”
眼眸微微一眯,姬殊晏的语调中带了几丝危险之意:“你的意思是说,跟着本宫很辛苦?”
“我可没这意思,只是殿下你自己要对号入座的话,我也不会有意见。”无赖地摆了摆手。
对于她的无赖,姬殊晏选择一笑而过,转而提手掀开她的锦被,吓得她整个身子往后一缩,结果扯到了伤口,痛得立马便赤牙咧嘴起来。
“本宫不过是想看看你的腿伤,你这般激动做什么。”
“你都知晓我是个女子,就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一说吗!”苏念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她深深地觉着,和姬殊晏处在一块儿,她定然会折寿十年。
“你还有哪里是本宫不曾看过的?再者从前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还羞涩个什么劲儿?”
说罢,便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查看她腿上的伤处。
苏念被他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她真是万万没想到,这古代男人不要脸起来,能够达到这般程度,她算是彻底败了。
原本苏念只是想自己被巨石压了,情况一定很糟,可当看到自己的双腿之时,她才发现竟然比她想象的还要遭。
且不论上头斑斑驳驳所密布的淤青,单是这没了肉,露出的森森白骨,虽然以绷带系着,却叫她自个儿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虽然自诩是个男儿心,但是终归也是个女子,看到自己的双腿这番惨相,有些不悦地将裤脚重新放下,“看够了没。”
听出她的不悦之色,姬殊晏微敛了眸子,郑重其事地开口:“本宫定然会治好你的双腿。”
“治不治得好我都无所谓,不过我希望到时殿下不要忘了当初的承诺,你荣登大宝之日,便是我功成身退之时。”
直到今日,她也依旧不忘,依然要想着远走高飞。
姬殊晏深深地看着她,半晌,才慢慢启唇:“苏念,你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