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外,墨瑶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日头西下,进出城门的人也越来越少,眼前的景色慢慢变暗,墨瑶的心也越来越冷。
“墨姐姐,天色已经不早了,眼看就要关城门了,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曼儿不忍见墨瑶继续站在城门口,出言劝道。
“你先回去吧,我继续等他。”
“姐姐……”曼儿无奈的唤了一声,她瞥眼看到守在一旁的何以彻,继续道:“姐姐,你若是不回去,恐怕何公子也要继续跟咱们站下去了……”
墨瑶收回视线,淡淡回应,“不劳烦何公子,你们先回去吧。”
“墨瑶姑娘,我还是陪你一起吧……”何以彻的声音很低,几乎被微风淹没。
蓦然间,一阵马蹄声渐渐接近。
“我叔父他们应该到了些时候了,咱们三个本可以晚些天再回来,一路游山玩水,我说你们两个着什么急?”
“少爷,楚兄带着亡妻的灵柩一路随着元帅回京,咱们若不快些,又如何帮他安葬亡妻呢?”
“就是!蓝兄,咱可不能放那姓楚的一人回来啊,万一他要是想不开怎么办?”
“……我说你们俩这一唱一和的,得了得了,是本少爷不体贴了!”
墨瑶蓦地抬头,不远处,三匹马优哉游哉的踱了过来,领头那一人的皮肤白皙相貌俊秀,脸上永远挂着阳光的笑容,温暖着墨瑶曾经寒冷的内心。
“蓝大哥……”墨瑶不自觉的低喃了一句。
那三人正是走在大军后面的蓝磬、杨清和纪纲。他们因为纪纲的病,所以走得慢了些,而楚信则为了安葬夫人一路跟着蓝玉大军赶回。
此时走至近前,蓝磬自然也看到了墨瑶,她微微一愣,随即勒住马缰。
“墨瑶?”蓝磬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
身后的杨清见她停下,也勒住缰绳,不解问道:“蓝兄,怎么了?”
“没什么,遇见了个熟人。”蓝磬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向墨瑶走去。
蓝磬的脸上依旧带着慵懒的笑容,她开口问道:“墨瑶,你怎么来……”
话还没完全出口,却觉怀中多了一股温暖的气息,蓝磬呆呆站在那里,不知所错。
墨瑶知道自己此时的举动很失态,但她就是控制不了,想念数月的人此刻正完好的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不用再担心,不用再忐忑,他依旧是那样阳光的笑容,依旧是那样温暖的声音。
于是便再也控制不了的让自己扑进那期盼已久的怀中,平日清高冷漠的姿态消失了,蓝磬就像是冬日的阳光,把她心中的冰雪也照射的只剩似水柔情。
“蓝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刚才没有看见你,我以为,以为你……”
蓝磬被她弄的不知所措,这算什么?被一个女人投怀送抱?蓝磬心中尴尬,但听了墨瑶的话又觉感动,总是还有人对自己如此关心,如此将自己的生死安危放在心上。
自从穿越到这里,蓝磬失去了所有亲人。
以前每次回到家里,总是有父母等在家中,后来出国留学时,也有小羽他们在一起。
无论走到哪里,当她打开家门喊道:“我回来啦!”的时候,总会有人回应她:“你回来啦!”
可是现在,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如此回应了。
所以,她现在觉得无论在哪里,都是在外面漂泊,何况与她关系亲近的蓝玉和纪纲此次都同她在一起,更让她觉得在蓝府还是在边塞,实际上都没有什么区别。
可现在,似乎不一样了。
因为有了墨瑶的等待,让蓝磬觉得,原来京城真的就是她现在的家。因为这里,还有同小羽他们一样的亲人在等着自己回来。
那一瞬间的感动,让蓝磬差点掉下泪来,轻轻拍了拍墨瑶纤细的背,她笑着安慰:“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没缺胳膊也没断腿!”调皮的眨眨眼,她握了握墨瑶的手,却皱眉道:“怎么手这么凉?”
墨瑶的手微微一抖,感觉蓝磬手掌的温度传递给自己,她姣好的容颜因害羞变得更加明艳。
本身来自二十一世纪又身为女子的蓝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毫无自觉地继续拉着墨瑶的手,可在场其他人此时的神情却又都不相同了。
曼儿站的离他们最近,笑着对蓝磬说:“蓝公子,你总算回来了。”
何以彻面色如铁,笑容凝滞,刚刚那场面他从头到尾目睹,就算是再傻之人此刻也能清清楚楚明白墨瑶的心意。
当然,除了神经大条又当局者迷的蓝磬。
坐在马背上的杨清看的目瞪口呆,这时回过神来,不禁哈哈大笑:“好啊!蓝兄,我说这怎会有美女站在这城门外眺望,原来是在等你啊!艳福不浅,艳福不浅啊!”
纪纲却笑不出来,在场所有人,只有他知晓蓝磬的身份。此时见了这般景象,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蓝磬听了杨清的调侃,心中好笑,她笑嘻嘻的说:“杨兄可别瞎说,我与墨瑶情同……呃,兄妹!这妹妹等哥哥,可是再正常不过了吧?”
墨瑶此时已经恢复往日镇静,她不好意思的抽出手,对蓝磬盈盈一笑,说:“蓝大哥一路辛苦,还是先回府休息吧。”
蓝磬牵着马拉着她并肩而行,说:“这么长时间没见,也怪想你的,陪你走路就好。”
墨瑶脸上又是不易察觉的一红,只是任由自己跟在蓝磬身边。
何以彻看着这情景,心中一惨,他上前一步,抱拳道:“蓝兄,好久不见。”
蓝磬见有人叫自己,诧异的看向他:“嗯?你是?”她对不熟悉的人一向不会记得太清楚,何况与何以彻只是一面之缘,更是谈不上交情了。
何以彻尴尬的笑笑,说:“蓝兄真是贵人多忘事,小弟何以彻,上次在鱼跃居多亏蓝兄出手相助。”
蓝磬脑中迅速回忆着这个人的资料,奈何真的是力不从心,她笑着拱了拱手,顺坡下驴道:“哦哦,原来是何兄,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何以彻眼神看向墨瑶,见对方只是站在蓝磬身旁,那景象让他觉得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佳偶,刺得他眼睛生疼。
再难掩心中失落,他勉强挤出笑容,对蓝磬道:“日前与墨瑶姑娘相见,小弟曾问起蓝兄,听闻蓝兄回北平走亲戚无缘相见,小弟心中甚为遗憾,今日得缘与蓝兄重逢,实是了了小弟心愿。”
蓝磬笑而不语,她心中明白墨瑶是顾虑自己和蓝府的名声才扯这个谎的,她感激的看向墨瑶,相视一笑,便已明了。
将二人神情看在眼里,何以彻心中又是一痛,墨瑶此刻神情,眉梢眼角都带着笑,又何曾向自己撇来一眼。
他苦涩一笑,道“今日小弟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一步了。”
“哦好,后会有期。”蓝磬笑着与他道别。
何以彻心中虽然不舍,却也知道这里没有自己的地方,便逃也似的离开这里。
看着何以彻走远,杨清驱马走了过来,冲蓝磬笑道:“诶蓝兄,那是你情敌?”
蓝磬哧的一笑,回头白了杨清一眼,说:“杨兄,刚见你时见你举止谈吐皆不凡,没想到你这么没溜儿!”
杨清一愣,问道:“没六是什么?”
“哈哈!不是什么!”蓝磬笑眯眯的看着他,瞥眼却见纪纲站在自己身后,手里也牵着缰绳。
“小纪,你怎么下来了?上马随杨兄先回府吧。”
纪纲面色苍白,低声道:“少爷,今日街上龙蛇混杂,属下还是跟在少爷身边的好。”他嗓音沙哑看上去很是虚弱,想是病还没有好。
蓝磬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我只是跟墨瑶去逛逛,你先回去休息吧。”
“可是少爷……”
见纪纲还要再劝,蓝磬面色一板,“我又不是小孩儿,做什么一直跟着我?你是觉得我少了你们的保护就什么都做不了了是吗?”
纪纲一愕,低头道:“属下不敢。”
蓝磬叹了口气,说:“好啦!回去吧,记得叫人给杨兄楚兄收拾房间,再拨几个下人过去伺候着。”
“是!属下知道。”纪纲见劝不动蓝磬只好苦笑着答应。
杨清在马上一阵催促,“纪兄,你家少爷又丢不了!快走吧!”他眉梢一弯,坏笑着说:“咱别耽误蓝兄和这位姑娘了,久别重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纪纲闻言更是苦笑,他瞥了眼笑而不语的蓝磬,只说:“我们先回去了,少爷自己小心。”
杨清一马当先进了城,还不忘回头对蓝磬调侃:“蓝兄!好好叙旧,别着急回来啊!”
杨清直白的调侃让墨瑶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蓝磬看着他们走远,不禁笑着对墨瑶道:“我的好朋友,他这人仗义直爽,说话直了些,你别在意。”
墨瑶嫣然一笑,“不会,蓝大哥的朋友都是好人。”
一旁的曼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蓝公子的两位朋友都走了,我还留在这里是不是太不识趣啦?”
墨瑶脸上又是一红,白了她一眼,“曼儿!越来越贫嘴,你不跟着我还要去哪里?”
蓝磬眼神清亮,笑道:“我先送你回白玉轩。”
墨瑶与她并肩而行,曼儿乖巧的跟在二人身后,一行三人,向内城走去。
一路闲聊,墨瑶听着蓝磬将战场上的遭遇见闻讲给自己,听到她生病患难时真是又心惊又心痛,一阵嘘寒问暖,直到确定了她已无大碍才算罢休。
说着话,便到了白玉轩后门,墨瑶仿佛无意道:“蓝大哥府中可还有事情?”
蓝磬道:“我的一位义兄,他夫人在战争中刚刚过世,我要帮他好好将夫人安葬。不过这事也并不急,现在还没有过头七,想来我叔父也已命人去操办了。”
墨瑶秀眉一皱,悠悠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生离死别太过哀痛。”她微一停顿,依恋的看向蓝磬,声音悠扬而柔和,直抵心底:“你没事就好。”
蓝磬怔了一怔,随即在她白皙俊秀的脸上泛起慢慢洋洋的笑容,“你总是惦记着我的。除了叔父,没人比你对我更好。”
墨瑶身子徒然一抖,心中如敲开核桃露出果实时一般,任由青涩又甘甜的柔软香味迷漫整个荒凉的内心。
“蓝大哥待我,也很好。”她的声音是那般柔和又带着喜悦。
蓝磬依然微笑,只是眸中却闪过一瞬的哀伤,“我父母亲朋都已不在身边,叔父是我唯一的亲人,而你……”她诚挚看向墨瑶,“是我在这边最重要的朋友,你对我发自真心的关怀,我都看得到,你待我如此真诚,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感激你。”
墨瑶摇摇头,“墨瑶待蓝大哥出自真心,并非为了一句感激,蓝大哥也不必放在心上。”
蓝磬定定的看着她,语气温和:“墨瑶,你为何要对我这样好?”
墨瑶微微迟疑,最后缓缓而道,语气温软如同此时春阳煦煦:“因为你待我出自真心,我也想以真心回报于你。”
蓝磬玩笑,“你如此才貌双全,身负天下第一才女盛名,追求者自是不在少数,又怎会缺少殷勤之人呢?”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些。”墨瑶倏然抬头,凝视着蓝磬的双眼。
蓝磬微一怔仲,清澈的眼中似有流星划过,嘴角带笑,眼中满是诚挚:“刚才是我唐突了,只是玩笑而已,并非有意而言。以色侍人,总有一天会色衰爱弛,此种虚情,你又怎会看的上。”她突然退后一步,一鞠到底,“你待我如此真心,我感激至深。今日,蓝磬在此起誓,此生纵然尽负天下,也定不负墨瑶情谊。”
墨瑶闻言,一颗心被感动包裹,她双眉舒展,眉眼带笑,仿佛冬日阳光,温暖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