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琛匆匆赶回去之时,苏如禾正好想要下床。
因为被蒹葭拦着,她只是一只脚落地,不过她却是有些着急,“蒹葭,白露回来了没有?她的伤势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大碍吗?”
之前在房梁砸下来的时候,容琛便及时地将苏如禾给敲晕了,所以她并不知晓在她昏迷之后究竟发生了何事。
心中惦记着白露安危的同时,苏如禾又觉得有点奇怪,“听风去哪里了?她不是所要掌灯吗?怎么房间里这么黑,我都看不见人……”
不等蒹葭说话,她的小手在下一瞬,便被男人冰凉的大手给握了住。
“别乱动,你头上还有伤。”
一听这声音,苏如禾便知是容琛来了,不由以另一只手揉了揉眼角,“大人,白露的伤怎么样了?”
容琛微敛眸,只道:“还在救治。别动,让言铮看看你头上的伤。”
说起头上的伤,苏如禾还真觉得后脑勺有些疼。
不过在听容琛说白露被救了出来,她还是松了口气,便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让言铮医治。
言铮上前一步,仔细地查看了她后脑勺上的伤口,不由蹙了眉。
退出来,才下了结论:“应当是重击所致,她的脑袋,可能有淤血,若是淤血不清,怕是……”
言铮说到一半,苏如禾便觉得容琛握着她的那只手,骤然紧了几分。
虽然他的话才只说了一半,含糊不清的,但苏如禾隐约已猜到了什么。
“什么淤血?我到底是……怎么了?”
容琛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搂入了怀中,转而抚上了她的眉眼。
苏如禾的眼睛很漂亮,恍若星辰一般,在他们成婚的那天晚上,他是最先被她的眼睛所吸引。
可是此刻,她的眼睛虽是睁着,却没有任何的光彩。
良久,他凉薄的气息才扑散在她的眼帘,“只是不小心磕到了脑袋,等淤血化清了,你就能看见了。”
看见?
苏如禾楞了楞,才算是反应过来,“我……看不见了?”
“只是暂时的,别怕,有本相在,很快就会看见了。”
容琛的眼睛一直有问题,所以他更明白,脑袋里积了淤血,是很难化开的。
外界的治疗,其实效果并不大,只能靠身体自己来化清。
这个过程,可能只需要几日,但也有可能,会是几年,又或者……一直都无法化清。
苏如禾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躲过了一劫之后,再次睁开眼睛,竟然就变成瞎子了。
她还从未体验过,瞎子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什么也看不见,只是一片漆黑。
耳畔只能听到容琛说话的声音,以及他握着她的手,冰凉的触觉。
这种陷入黑暗的感觉,让她有些害怕。
就好像是被彻底地拉入了黑暗之中,任由她拼命挣扎,也无法看到半点的光明。
虽然心里有些害怕,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被埋在废墟下的事儿,我大哥可知晓?大人你千万不要告诉他,要是大哥知晓我被砸得都看不见了,他一定会担心的。”
这个小家伙,分明因为忽然看不见,心里是害怕的,却装作一点儿也不害怕的样子。
还怕裴钰会担心,真是……
容琛微叹了口气,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放心,他有许多事情要做,不会知晓的。不过在你能看见之前,都不准再去大理寺了,明白吗?”
她都看不见了,还去大理寺,专门让她大哥担心么?
“我不去,不过我想去看看白露,啊不对,我现在也看不见,我就想确定她的伤有没有什么大碍。”
容琛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眼下你身子还弱,不可以随处乱走,等你身子好些了,本相再带你去看她,可好?”
苏如禾觉得其实也没关系,只要白露还活着就好,而且蒹葭与白露是朋友,到时她可以通过蒹葭知晓白露的情况。
这般想着,苏如禾便点了点首。
恰好,听风端着才煎好的药,走了进来。
容琛将碗接了过去,舀了一勺,吹凉,确定不烫了之后,才递到苏如禾的嘴边,“慢点儿喝,会有点儿烫。”
一闻到药味,苏如禾只觉得恶心不已,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直接就呕了起来。
但像之前一样,只是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
容琛将碗放下,轻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若是不想喝,等放凉了再喝。”
好受了一些之后,苏如禾却是摇了摇首,“若是不喝药,我的眼睛是不是就会一直看不到?”
容琛怔了下,才回道:“不会,本相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
“之前我一直都不明白,看不见了,是什么样的感受。大人你之前眼疾发作的时候,忽然看不见,会觉得害怕吗?”
原本,容琛还担心苏如禾因为一下看不见了,会害怕,会哭闹。
但显然,他完全想错了,苏如禾不但没有表现出害怕,而且还带着玩笑的语气与他说话。
看来,这个小家伙,的确是长大了不少。
在灾难忽然降临的时候,即便是她一人,也能以柔弱的身躯,承受下来。
但苏如禾表现得越坚强,越是不在乎,容琛便越是觉得怜惜。
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本相这眼疾是打娘胎里带来的,从记事起,本相便已经做好了有一天什么也看不见的准备。”
所以害怕什么的,倒是完全谈不上。
苏如禾眨了下眸子,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大人别怕,言公子都说了,我只是因为脑袋上有淤血,才会暂时看不见,等淤血消了,我就又可以看见了,到时若是大人你忽然又看不见了,我依然可以当你的眼睛。”
容琛忽然想起来,当初在新婚之夜时,苏如禾也曾这样,握着他的双手。
望入他的眼睛,说以后都会是他的眼睛。
这个小家伙,似乎非常清楚他的软肋在哪里。
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足以说进他的心坎里。
一扬唇角,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喝完药,再睡一会儿,晚膳想吃什么,本相下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