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看的都看了,该交代的事情也交代完了,索科夫也就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于是他和雅科夫带着自己的警卫班,离开了瓦西里大楼,准备穿过满是废墟的城市,回到马马耶夫岗去继续指挥战斗。
但瓦西里大楼从众人的视野里消失后,雅科夫忽然小声地说了一句:“米沙,你真的不该这么时候离开啊。”
雅科夫的话让索科夫感到很意外,他不解地问:“为什么?”
“要知道,我们要经过的一些地段,是我军和敌人相互争夺的焦点,谁知道我们经过那里时,所遇到的是我军还是德国人。”雅科夫一脸担忧地说道:“假如我们等天黑以后,借助夜『色』的掩护,没准能避开敌人的耳目,顺利地回到马马耶夫岗。”
“雅科夫,你的心情我很理解。”来自后世的索科夫,如何不知道此刻斯大林格勒城内的形势,敌我双方的防线犬牙交错不说,甚至在某些建筑物里,德国人和苏军战士分别占据着不同的楼层和房间,自己此时出城,危险系数真的是太高了。不过为了尽快赶回马马耶夫岗,他只能冒一次险了:“不过我要是一直留在马马耶夫岗,可没法指挥部队啊。”
雅科夫知道索科夫说的是实情,点了点头后,补充道:“米沙,我也知道白天出城,风险是很大的,但你作为步兵旅的旅长,是不能太长时间离开自己的战斗岗位,所以你提出离开大楼时,我才没有劝阻你。”
“行了,雅科夫,别说了,我们继续赶路。”索科夫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和雅科夫继续浪费时间便催促他说:“我们有可能和敌人遭遇,要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开始的道路都很顺畅,警卫班所穿过的地区,几乎都处于三营或者友军的控制范围内,除了不远处传来的枪声和爆炸声外,连个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远远地望见马马耶夫岗的山岗,雅科夫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他指着前面如释重负地说:“米沙,前面就是马马耶夫岗,最多再走十分钟,我们就能回到旅指挥部。”
一路走来,没有看到敌人,索科夫的心里也不免放松了警惕,他的心里暗想:“既然战况最激烈的地段,我们都没有遇到敌人,在剩下的七八百米距离,肯定也不会遇到德国人吧。”
谁知他正在这么想,前方忽然响起了枪声,走在最前面的两名战士应声倒下。“战斗警报,隐蔽!”警卫班长见自己的部下中弹倒地,连忙大吼了一声,随后就近躲到了一片瓦砾堆的后面隐蔽。
索科夫和雅科夫躲在路中间的一个弹坑里,听着头顶飕飕飞过的子弹,索科夫的心里在默默计算伏击自己的敌人有多少。虽然外面的枪声响成了一片,而且都是德式武器的『射』击声,但根据索科夫在这一年多所积累的战斗经验,大部分的『射』击声,是警卫班的战士所发出的,而德军那一边最多只有五个人,而且火力也很弱。
不光索科夫从枪声中听出了德军的底细,雅科夫同样也听出来了,他扭头对索科夫说:“米沙,德国人好像只有五个人。从他们『射』击的枪声来判断,有一名使用手枪的军官,一名冲锋枪手和三名步枪手,你的部下足以干掉他们。”
听到雅科夫和自己的判断一样,索科夫连忙小心翼翼地从弹坑的边缘探出头,查看外面交战的情况。只见德军的冲锋枪手,躲在一堵半人高的断墙后,不时地探头出来打几枪,然后便把身子缩了回去。
索科夫觉得在五名敌人中,使用冲锋枪的敌人是威胁最大的,必须首先干掉,于是他把突击步枪架在了弹坑边缘,瞄准了冲锋枪手所在的位置。不过他并没有随便扣动扳机,而是耐心地等待机会,等冲锋枪手冒头时再开枪。
只等待了几秒钟,德军的冲锋枪手再次站直身体,朝着战士们藏身的位置『射』击。早已锁定了他的索科夫,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打了一个点『射』。子弹打在了冲锋枪手的身上,溅起了三朵血花,巨大的冲击力让冲锋枪手整个身子往后一仰,就直挺挺地栽倒了在瓦砾堆里。
干掉了德军的冲锋枪手,剩下的四名德军就变得不足为虑。警卫班的十几支冲锋枪,把他们打得压根抬不起头。一名战士趁机朝他们的藏身之处投出了一枚手榴弹,轰的一声巨响后,敌人藏身之处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索科夫和雅科夫在战士的帮助下,爬出了弹坑,来到了手榴弹炸响的瓦砾堆后,却发现只有三名德军士兵的尸体,他们所使用的枪支,就散落在旁边。索科夫心说这里只有三具尸体,再加上断墙后被自己击毙的敌人,怎么只有四个人,难道自己和雅科夫都听错误了?
雅科夫见到这里只有三具尸体,也觉得挺纳闷的:“奇怪了,这里有三具尸体,加上墙后的那名冲锋枪手,总共只有四个敌人,难道我听错了吗?”
警卫班长走到了雅科夫的身边,陪着笑说:“少校同志,我仔细看过了,和我们交战的敌人只有四个。要知道,凭借听力来判断敌人的兵力,有时会出现误差的……”
“班长同志,”雅科夫有些沮丧地说道:“就算只有四个德国人,那他们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呢?”
警卫班长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他们几个应该是在战斗中『迷』路了,才会误打误撞地来到这里。”
雅科夫和警卫班长在说话时,索科夫的目光在四处搜寻,他觉得自己和雅科夫躲在弹坑里时,真的听到有五支枪在『射』击的声音,其中绝对有一支是手枪。就在他皱着眉头思索时,忽然听到了旁边传来了有人碰倒了砖石的声音,这个声音被附近传来的枪声和爆炸声所掩盖,但却被保持高度警惕的索科夫听到了。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堆碎石后面,有一支手枪缓缓地伸出来,瞄准了雅科夫所在的位置。“雅科夫,小心。”索科夫见到这种情况,本能冲到了雅科夫的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的同时,朝那支手枪所在的位置扣动了扳机。突击步枪所发『射』的子弹,立即将手枪所在的位置打得泥土飞溅。
站在周围的警卫员们,看到索科夫朝着旁边开枪『射』击,先是一愣,随后也纷纷调转枪口,朝着那里进行疯狂的扫『射』。但战士们打光了弹夹里的子弹后,那只握着手枪的手,已经垂落在地上,手枪也掉到了一旁。
警卫班长亲自跑到碎石后,他看了一眼后,就抬头冲着索科夫喊道:“旅长同志,是一名德军少尉,已经被我们『乱』枪打死了。”
听到警卫班长这么说,索科夫的心里不免有些得意,他觉得自己的听力还是很不错的,听到有五个敌人在开枪,果然就是五个敌人。就在这时,正在旁边的雅科夫忽然惊叫一声:“米沙,你负伤了?”
索科夫有些茫然地望着雅科夫,有些不解地问:“雅科夫,我什么地方负伤了?”
雅科夫一把扶住了索科夫,着急地说:“米沙,你的腹部中弹了,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索科夫听雅科夫这么说,连忙低头一看,果然看到腹部的军装有一块深『色』的湿痕,而且还在不断地扩大面积。刚刚的险情,让索科夫正处于肾上腺分泌最旺盛的时刻,因此他中弹后没有感觉丝毫的疼痛,此刻思想一放松,顿时感觉钻心地疼痛。他觉得身上的力气好像一下被抽空了,整个身子立即软软地倒了下去。
雅科夫竭力想扶住他,但却没有扶住,只是让他从直接摔倒变成了缓缓地坐在了地上。雅科夫看到索科夫脸上煞白,连忙把他平放在地上,冲着围上来的战士喊道:“谁有急救带,给我一个急救包。”
随着他的喊声,战士们手忙脚『乱』地摘下背着的背囊,从里面掏出了急救包,递向了雅科夫。雅科夫随手抓过了一个急救包,从中取出绷带,摁在索科夫的腹部,试图阻止他的鲜血从伤口大量地涌出。
警卫班长见索科夫受伤,先是有些慌『乱』,随后便平静了下来,他先是把战士们手里的急救包一一收过来,随后命令一名战士立即返回马马耶夫岗报讯,又命令几名战士扎一个担架。布置完这些后,他蹲下身子,协助雅科夫一起帮索科夫处理伤口。
当战士们把简陋的担架扎好之后,雅科夫已经在警卫班长的帮助下,为索科夫包扎好了伤口。他抓着索科夫的手,红着眼圈说道:“米沙,如果不是你帮我挡这一枪,估计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应该是我。”
索科夫望着面前的雅科夫,心里暗想:要是雅科夫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肯定会引起斯大林的雷霆之怒,倒是别说是自己,就算是崔可夫他们可能都会受到牵连。如今自己为雅科夫挡了一枪,虽说会受点罪,但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反而会让自己和雅科夫之间的友谊根据牢靠。
他强作笑颜地说:“雅科夫,你我是朋友,在战场上为朋友挡子弹,是应该的。”他刚说完,忽然觉得喉咙发痒,忍不住咳了两声。咳嗽牵扯到腹部的伤口,疼得他不禁呲牙咧嘴。
“米沙,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兄弟,亲兄弟。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不会亏待你。”雅科夫在发表完自己的意见后,冲着警卫班长说:“班长同志,快点把你们的旅长送回马马耶夫岗,尽快让军医为他进行治疗。”
警卫班的战士们四人一组,抬起了索科夫的担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马马耶夫岗。第一组跑累了,立即换第二组上。原本要走十分钟的路程,他们只用了三分钟就跑到了。
等战士们气喘吁吁地抬着索科夫来到马马耶夫岗,发现前面早就等了一群人。原来报讯的战士跑到了山岗外的值班岗哨,通过电话向西多林和别尔金报告了索科夫负伤的情况。别尔金一听索科夫受伤了,哪里还待得住,他让西多林留下继续指挥,自己则叫上卫生队的人立即出来迎接。
看到抬着索科夫的担架过来,别尔金连忙迎了上去,并让卫生队的担架兵,换下了那些生气不接下气的战士。他跟着抬向入口处的担架一路小跑,同时关切地问躺在担架上的索科夫:“旅长同志,你感觉怎么样?”
“政委同志,”索科夫有气无力地回答说:“我可能有段时间不能指挥部队了,一切就拜托你和参谋长了……”
“旅长同志,你就别担心了。”别尔金看到索科夫这个样子,鼻子不禁一阵阵发酸,他连忙表态说:“旅里有我和西多林中校呢,你就好好养伤吧。”
当担架来到卫生队时,连着好几天没有休息的阿西娅,听说索科夫又负伤了,顿时觉得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等她醒过来,见自己躺在一副担架上,她连忙坐起身,问身边的卫生员:“米沙,我的米沙在什么地方?”
“阿西娅,你不要担心。”那名卫生员连忙一把拉住她,安慰她说:“你别担心,旅长同志只是腹部负伤,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是军医同志亲自动手术,应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不过关心索科夫安慰的阿西娅,根本就坐不住,她还是挣扎着站起身,脚步蹒跚地朝外走去,嘴里说道:“不行,我要去看看他。”
等来到手术室的门口,阿西娅发现这里站着不少人,其中还有政委在内。阿西娅几步来到了别尔金的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紧张地问:“政委同志,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米沙怎么会无缘无故受伤呢?”
别尔金没有立即回答阿西娅的问题,而是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雅科夫,对他说道:“雅科夫少校,这位是旅长的妻子阿西娅。我想还是由您向他讲述旅长负伤的经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