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夏派人收购华容道的时候,碰巧遇上了程锋,程锋便比预计的更早回去。
程锋刚跨进院门,在廊下走来走去的宋羊就朝他跑去,“程锋,你快听我说——”
宋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扒着程锋的肩膀摇了摇:“我要是早点察觉就好了!”
程锋拉住他,正要开口,宋羊就懊丧地阻断他:“你别安慰我了。对了,善工坊的人一开始为什么会来扬城呀?”
宋羊不解,“他们一开始就知道有角先生会出现在扬城吗?”如果是这样,岂不是有人泄露了他的行踪?难不成又有内鬼?
程锋摸摸他的头,“黄与义之前一直在这里。”
黄与义对外的身份就是匠心坊的老板。
“啊。”宋羊恍然大悟,随即尴尬又失落地抚额,“‘一孕傻三年’难道是真的吗?我怎么变得傻乎乎的的了。”
宋羊:(>﹏<)
程锋:( ̄▽ ̄)
“我变傻了怎么办啊。”宋羊是真情实感地担忧了。
“你傻了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养着你,毕竟我是整个大元最有钱的男人之一。将来,我还会更有权有势。”程锋道。
宋羊傻了。
程锋面上正经,心里已经笑开了:“你变笨了也好,到时候你就只能被我捧在手心里,养在金屋里。”
宋羊:%$!*^……
好家伙,这不是他之前借用的番剧里的台词嘛!
他单知道程锋记忆力很强,原来还能过耳不忘的吗?而且还故意说出来,太恶趣味了!
宋羊气气。
戳着程锋的胸膛,宋羊道:“我们在说正经事!你怎么还开玩笑啊,万一我们开玩笑的时候河边大王死了怎么办?”
宋羊是真的压力很大。
程锋握住胸前的那根手指,轻轻一拽,把人拉进怀里,温柔地道:“看出你是真的变笨了,善工坊既然将河边大王视作能与你对抗的制图师,又怎么会轻易地要他的命?”
宋羊:有道理。
伸手搂住程锋的腰,宋羊道:“……我这不是怕有人发现华容道里的秘密嘛。”
“他采用这样的方式,定然也考虑到了被发现后的事。不论如何,你不必把他的生死绑在自己身上。”程锋轻轻拉扯宋羊的脸:“知道了吗?”
“知——道——了——”宋羊被他扯着脸,只能拖长了声音说话。
“玉珠说你一下午都焦躁不安。”
“真是个坏丫头,天天告状。”宋羊嘟嘴故作不满,程锋又去捏他嘟起的嘴,宋羊一扭头,藏在程锋怀里不露脸了。
头顶上传来程锋的轻笑,宋羊用手拨着程锋腰上的玉坠玩,心里盘绕不散的焦躁被慢慢抚平。
没多久,卓夏完成任务回来复命:“启禀公子、主子,华容道迄今为止只在扬城售卖,还没来得及销往其他城镇。”
华容道毕竟是益智玩具而不是生活必需品,周边村镇刚经历雪灾打击,目前有购买力的居民也只有扬城了。
“善工坊的人已于八日前离开了扬城。没有‘尾巴’跟着,但他们沿途经过咱们镖局的‘线’,镖局的人会留意。据报,他们正往京城方向去。”
尾巴就是跟梢的,线就是指地盘。卓夏之前常在江湖上行走,时不时会冒出点儿黑话,宋羊已经习惯了。
让宋羊头疼的是,河边大王已经不在扬城了,这该怎么救?
恰好黄与义也匆匆赶来,呈上了宋羊想要的名单。
这也多亏于宋羊之前想过建立一个“人才库”,所以把向匠心坊投稿了的制图师分门别类做了登记,又借着程锋的情报网,收集有名气的制图师信息用来丰富人才库,制成名册。
黄与义告诉宋羊,善工坊对此举十分不满,他们担心匠心坊要跟善工坊抢人。坊间还有传言:“天下制图师苦善工坊久矣,得名册者,分善工坊之天下”云云。
“这个传言是怎么来的?”宋羊问,虽然他们是想打击善工坊,不过这造势的人是想搅乱浑水么?
黄与义腰杆儿一挺:“正是老夫的主意。”
“......”
“公子且听老夫分析。”黄与义娓娓道来:“善工坊前身,是一户姓何的瓦泥匠在下京发家,七十年前不过是一家小小的瓦泥铺子,这何匠人不愿子孙一辈子为匠籍,便将两个儿子迁出籍册,命其自立门户,大儿子从商经营、二儿子科举考官,三十年后,大儿子卞炜成立的善工坊已有名气,他眼光毒辣,吸纳了众多制图师,并允诺高额酬金,而二儿子连威在官途上并不顺利,又因父兄之事被查出后受到严重弹劾,发配西北,没几年便因病离世。
何家父子一边悲痛,一边又深感位卑无人庇的可怜,便投于一位大官门下——”
黄与义看向程锋,程锋接过话头:“他投靠后,先皇暻帝因此对这位官员不满,这期间,何瓦泥匠逝世,卞炜依旧经营善工坊,十年不到,这位官员及其家人纷纷下狱,善工坊却全身而退了。”
“善工坊抱上了更粗的大腿?”宋羊立即联想到。
“嗯。”
“庞令琨?”
程锋点头。
黄与义接话:“善工坊从那之后才是真正的如日中天。卞炜老死后,执掌善工坊的是卞炜的儿子,卞椋。卞椋性格极烈,不愿像父辈一样‘寄人篱下’,便大张旗鼓地联系商户,组成商会,皇商姜家成为皇商之前,就是这个商会里的二把手。而后,依靠善工坊从中斡旋联系,姜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而姜家也没有过河拆桥,反而成了善工坊背后的金库。再加上姜家后来出了一位诞下了三皇子的娘娘,善工坊气焰更盛。是以,无人敢招惹善工坊。”
宋体听得头都大了,但仔细整理,还是能简化其中的利害关系的。而且深究细节,就不得不让人质疑:卞椋真的是不愿寄人篱下吗?现在庞令琨和三皇子联系紧密,难道不是早有苗头?
话又说回来,黄与义道:
“善工坊虽然背倚权势,但近几年的生意却远不如从前。一来,是善工坊价格太贵,一般人承担不起;二来,不少地方的善工坊徒有虚名,拿钱不办事,坏了招牌和名气;三来,有不少匠师也能自己制图,虽然效果远不如善工坊精细,但人家凭借手艺,即使没有实图,也能建成屋舍。
善工坊一直在打压这样的匠师,匠心坊的出现,无疑为这些匠人和制图师打开了生路。
避其锋芒只会助长善工坊的气焰,所以不如反其道行之。”
“原来是这样。”宋羊搓搓指尖,“说到底也是他们没底气,要是他们足够优秀,留得住人,又怎么会担心被我们挖墙脚?”
“正如公子所言。”黄与义道。
他之前在灯铺说错了话,后来又听说公子和主子大吵一架,跟着心神不宁了好几天,差点连账都算错——这对这只钻钱眼里的貔貅来说实在难得。
“不过有角先生绘制的生活用具的图纸畅销后,也让善工坊的人看到了商机,他们是打算跟公子抢生意。他们觉得以他们的权势,可以像打压其他匠师一样打压公子。”黄与义轻蔑一笑:“——可笑之极。”
“他们没有这方面的制图师,老夫听说这位河边大王还是他们费力好大功夫才弄来的呢。”黄与义不知道华容道的秘密,得意地嘲笑道:“老夫看这河边大王可比公子差远了!”
他不动声色地讨好,宋羊扯动嘴角微微一笑,“黄先生,名单您可带来了?”
“请公子过目。”黄与义双手呈上名册。
宋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用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发现了一个值得怀疑的名字:王三可。
“河边大王”里正好有“王三可”三个字,跟河边大王喜欢拆字的风格也很相似,不过“边”和“大”就解释不通了。
可除了这个王三可,宋羊又瞧不出其他有关联的人物。
“黄先生,这位王三可投递的图纸你可有印象?”宋羊问。
黄与义稍微一想,就道:“此人没有交过图。”
“没有?”宋羊微愣。
“他寄来一封信,说有意加入匠心坊,希望能跟公子您面谈,我以‘有角先生不喜见人’为由拒绝了。”黄与义回忆着,“但他很是坚持,又来过一次信,我便与他约定见一面,想看看他的作品,然后这人就再无消息。”
“公子,这人可是有什么问题?”黄与义蹙眉询问。
“还不清楚。”宋羊又问:“黄先生,我想看一看他寄来的信。”
黄与义有些为难,“王三可与老夫的通信是在老夫来扬城之前,若是去取信,最快也要三天。”
宋羊没来得及纠结,程锋就替他拿定了主意:“派人快马加鞭去取。”
“老夫这就去安排。”
这就是通信落后的弊端了。宋羊叹气,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黄与义和卓夏退下后,宋羊冷静地思索起来。正如程锋所说,河边大王的性命暂时没有危险,他们可以先查明河边大王到底是谁。
救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反正急不来,他或许也得想想怎么给河边大王送个信......
宋羊有一个不错的ide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