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春桃正坐在混沌摊前,她夹起一枚混沌,一脸的幽怨地看着,然后面带绝望地吃了下去。
云绦换了装扮,从一边巷子里小跑着过来,春桃看见了她,像是看到了救星,带着哭腔长长唤了一声,“小姐……”
“小姐,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云绦一脸惊讶,“你一直坐在这儿吃混沌吗?”
“对啊。”春桃边咽边说,“小姐让我在这儿边吃混沌边等你,我都没敢停,吃七碗了你才回来。”
“……怎么不撑死你。”云绦一边付钱一边吐槽。
付了钱,拉起她就跑:“赶紧回家,天太晚了。”又嘱咐道:“我之前教你的话还记得吗?”
“就说是到庙里烧香祈福去了。”
“总算你还剩个心眼。”
两人一路小跑回了吕林巷,刚进府便遇见了正在浇花的四姨娘。
这四姨娘是云宴清复职后新纳的,比云绦年长不了几岁,有时候云绦甚至会认错成她是自己的哪个姐姐。
四姨娘见了她,作为长辈,居然上前来对着她作揖见礼,笑说:“六小姐,恭喜您了。”
云绦一愣,“恭喜我什么?”
四姨娘陪笑道:“皇上下旨,亲赐了六小姐婚期,这还不是件喜事么。”
候府发生的事才不过一两个时辰,云家居然就知道了。
“同喜同喜。”云绦跟他抱了抱手,拉着春桃赶紧溜了。
一进正堂,见到云宴清正在里面。
他果然也一脸喜色,对云绦外出晚归之事只字不提,只喜气洋洋的与大家说起今日叶寻府中那三道圣旨的事情,仿佛是他自己得了这些封赏一样。
云绦面上笑笑不语,心里却想,这殊荣虽耀,但恐怕云家是享受不到了。
因为今天发生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严重到超出了她控制。
酆都有规矩,凡是到阳间来的鬼使,一不许杀人,二不许救人,她今天在湖心小筑,情急之下居然下水落了人。
今天正好是十五,是她回地府交差的日子。
这一趟,怕是有去无回了。
她本来是要告诉叶寻的,但正逢皇上下旨,她瞧见叶寻高兴得很,不忍心让他知道这个消息。
因为担心叶寻,她还顺便教训了下建王。但愿建王说话算话,以后不再找叶寻的麻烦。
而她和云家的缘份,怕是也要到此为止了。
夜里晚膳之后,大家各去各屋休息,云绦端着木盆到三姨娘要给她洗脚,三姨娘拗不过她,只得由她。
云绦仰着头说:“娘给我讲个故事吧。”
三姨娘作难道:“我哪会讲什么故事啊。”
“随便讲个就好。”
“那好吧,你想听什么故事。”
云绦想了想,“就讲个,在一个人的时候,想起来便不会觉得孤单的故事吧。”
三姨娘抚着她头,缓缓道:“就讲个我以前的事儿吧。娘小时候啊,生活在海边,海边有很多的海螺。相传,海螺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那是死去的人留下去。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听到每个海螺里的话,一个人,只能听到自己前世留下来的那个海螺里的话。”
“这么神奇的吗?”
“对啊,我那时候信了这个话,天天在海边找海螺,我找啊,找啊,天天在海边游荡。”
“娘找到了吗?”
她点点头,“后来我真找到了一个,里面果然有人在说话,我高兴坏了,想着里面会说什么话,可里面翻来覆去只留了一句话。”
云绦兴致盎然,急着问:“什么话啊?”
“里面说:‘你是谁啊?你是谁啊?’哈,我可能前世是个傻子吧,留下这样一句话。”
她这样说着,两个人不禁都笑了。
……
夜色渐浓,云绦在自己房里梳好了头发,然后长呼了一口气,把镜子覆住。挑了件红衣的披风,抖抖精神,出门而去。
一路无话,不久便来到候府。
她轻车熟路走到滴玉轩处,风吹竹影,沙沙作响。轩外用竹子搭了一段清凉竹舍,上面一桌一几,几个竹椅。叶寻正坐在外面的竹椅上,一手托腮,双目微阖,不知是醒是睡。云绦悄悄靠近,刚想吓他一跳,却被他猛的回头先受了一惊。
“师傅,你来了。”
她笑说:“我上班一向很准时。”
“白天我被他们缠住,你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这件事先不提了……”她似乎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先干正事要紧。”边说边把他拉到屋里,进了内室,一把将他推倒在床。
“干嘛?!”叶寻双手捂肩,一脸惶恐。
“睡觉。”她说,“诱她们前来。”
“可是,可是我怎么睡得着啊。”
云绦蹲在床边,温柔道:“要不要我给你唱个摇篮曲?”
叶寻笔挺坐起来,“师傅,你就算唱招魂曲我也睡不着。”
“我再想想办法……”她说着,走到外间,回来时,一手拿着金狮镇纸,一手拿着端石砚台,左右掂量着,似乎在比哪个更重。
叶寻凝眉不解:“师傅?”
“忍一下,我敲晕你。”她说,扑身过来。
叶寻像受惊的猴子一样跳开一旁,忙道:“师傅,我们想其他的办法行不行…”
云绦指着外面的月亮,蹙眉道:“你忘了今天是十五吗,我过会儿要回地府述职了,再不赶紧些就来不及了。”
叶寻当然记得这事。他跑出去端来一壶酒,指着说:“我喝这个,我酒量不大,多喝几口就晕了。”
“那赶紧喝。”她命令似的说。
醉倒总挨板砖要好。叶寻打开酒壶盖,狠了狠心,一古恼灌了下去。他看到云绦仍没放下手里的家伙,瞧自己的眼神还跃跃欲试的,嘴里小声劝慰她道:“很快,很快酒劲就上来了。稍等下。”一边说,一边乖乖地主动躺平榻上,眯上眼睛。余光看见云绦悄悄放下了镇纸和砚台,转身躲到了屏风后面。
他确实不胜酒力,更何况喝的急酒,再者眼下已经是晚间,他本来就有些乏了。有的没的想了一些杂事,意识逐渐迷糊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竟真的慢慢睡着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滴玉轩外竹影摇动,一阵轻风扑开窗户,落地成影。
那四个姑娘又来了。
“他睡熟了吗?”
“嗯。”
“我们这样连着入梦,会不会伤到他了啊,要不等两天再来吧。”
“他不比之前那些人,阳气足得很,且不会受伤呢。再说隔得久了,他忘了前事,我们不又是白忙么。”
“那好吧。”
四说商量定,再一次进入了叶寻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