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澜月楼挨了十个大嘴巴子之后,商博文一直处在气愤当中,想出气可又找不到地方发泄,这感觉比捅了他一刀还要让人屈辱,他商氏一族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即便是皇子也不敢这样啊。
这天,他跟朋友一起在酒楼吃饭,吃到一半,就听隔壁屋的人说;“我那个弟弟宋谕也要下场了。”
“他下场?能行吗?”问这话的是何元青。
“你别瞧不起人好嘛,他怎么就不行了?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还能得中头名呢,就像那次在澜月楼一样。”宋思齐很不以为然。
说到澜月楼,商博文下意识握起了拳头。
“澜月楼不过是一时侥幸,这样的事情那能天天发生,下场那可是要真才实学的。”何元青哼了声,“我可没听说过他有什么过人的才学。”
“怎么没有?我弟弟自小过目不忘,天天待在家里,没事就读书,书读的比谁都多。”
“你看你现在张口闭口都是你弟你弟的,你以前可不这样。”
“那是因为之前不了解,了解之后发现,他还是很不错的。”宋思齐说,“你不知道,自从上次之后,澜月姑娘就对我弟青睐有加,后来又见了一次,他还说下次再见要带我们一起呢。”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回去一定要替我好好谢谢他。”
商博文在这边气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同伴很没眼色地说,“这宋谕可了不得,居然得了澜月姑娘的高看,真是人不可貌相,后来我又听说他把他大伯又给教训了一顿,连管家权都撸了下来,我看这人很不简单,要是下场,难保不会得中,到时有了官身,前途不可限量……”
商博文狠瞪了他一眼,那人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忙改口,“他再如何都没用,宋家已经不比当年了,朝中早没了他们的席位,就是高中也不会给他什么好的官职,反倒是你们家,随便一句话,想要什么样的官没有。”
这话并没安慰到商博文,他们这些官宦子弟,是可以凭借家族的庇荫谋个一官半职的,但是那有科举出来的好听啊,而且非进士不得入翰林,非翰林不得入内阁。
商博文本来是出来散心的,却不想比之前还要窝火,正不知道该如何教训那人时,就听隔壁传来一声叹息,“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春闱结束前一切顺顺利利。”
“这话怎么说的?我看宋谕人也稳重了,不会再随便惹祸,就是之前的案子也结了,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是瞎担心。”
只听宋思齐说,“你可别忘了,上次在澜月楼打商博文的事,那人可不是吃亏的主儿,他若是怀恨在心再告上去,把之前的案子翻出来,我弟就完了,赶在这个时候,不管有没定性,我弟弟都不能参加考试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对风评这方面要求的有多严。”
“不能吧?”何元青说,“案子两家已经私了,你父亲辞了统领,商家也同意了,再翻出来,这不是自打嘴脸吗?”
“话是这么说,在以前他们自然是不敢这么做的,可现在不比从前了,我宋家毫无影响力,那还不是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
何元青叹了声气,“现在只祈求商博文能大人不计小人过。”
商博文怎么可能大人不计小人过,冷笑了声,就急急忙忙跑出去了,这两个呆瓜,正瞌睡呢就把枕头给他送过来了,看来今天没有白出来,宋谕你给我等着,到时候本少爷一定让你求着我哭爹喊娘。
没多久,宋思齐和何元青也从隔间走了出来,站在栏杆处,望着楼下大街上商博文匆匆离去的背影,脸上神情复杂难辨。
“宋谕到底是怎么想的?”何元青一脸迷茫,“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宋思齐同样皱着眉,“我问了,他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不用到时候,现在我就知道了。”何元青满脸担忧。“这商博文一准儿是奔着衙门去的,他只要上告,今年的春闱宋谕是铁定不用想了,不光是今年,有了这么个案底,以后大概也不用想了,你父亲连统领的位置都不要了,就为了保全他,可他倒好上赶着毁自己。”
宋思齐虽然不知道宋谕到底在搞什么鬼,但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吃亏的主儿。
虽说这事闹起来,自己家族又有可能陷入到风口浪尖,但他觉得宋谕应该不会拉着一家人跟他陪葬的,“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我这不是把他当自己人替他着急吗?”何元青说,“好不容看顺眼一个人,我可不想他出事,再说,我还指望着他帮我见到澜月姑娘呢。”
“后面一句话才是真心话吧?”宋思齐打趣他,“放心吧,他说了,一定帮我们见到澜月姑娘。”
“真的?”何元青听到这话,兴奋地差点没蹦起来。
宋思齐给了他个白眼,“还说不是?”
何元青嘿笑了两声,可接着又拧起了眉头,“商博文这一告,宋谕就要进牢里了,还怎么帮我们见澜月姑娘?”
宋思齐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之前也是没想到这点,何元青看他这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早知道我就不说刚才那些话了,宋谕在的话还有机会,可他若是进了牢,那可是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大夫人病倒了,探病的人不少,但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私生子会来,她憔悴的脸当即毫无血色,费了好大力气才竭力稳住自己。
侍女退下后,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走了进来,脸色虽惨白,但却遮不住灼灼光芒,清朗淡雅的气质,真像一个贵公子,比着那些皇子们丝毫不差,观其表面,谁都不会想到这会是一个村姑所生。
因为是私生子,过去大夫人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过,自然也不会好好观察他,不想今儿一见竟是如此优秀,成长起来,前途必不可限量。
若是真没了,那还挺可惜的。
宋谕行礼过后,走到了床前,“回来之后还没来给伯母请安,听说伯母病了,就赶了过来,侄儿在外面学了些医术,或许能帮着看看。”
“你有心了,已经找大夫看过了,说是不妨事,吃几服药就好。”大夫人想不动神色地把人打发走,她最不想见的就像是这人了。
“这样啊。”宋谕眼神扫向一旁的侍女。
大夫愣怔一下,话锋一转,“看一下也好。”吩咐侍女,“你到门外守着,别让人进来打扰谕少爷诊病。”
“是。”侍女下去了。
大夫人不耐,“现在屋内就剩下我们两人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宋谕也不跟她绕弯子,“侄儿今天来,是有事相托。”
大夫人拉了拉锦被,也不看人,“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什么,你母亲贵为郡主,又那么疼你,有什么是她不能办的。”
宋谕没有理会她话中的嘲讽,“这事我母亲可帮不上忙,唯有伯母才能帮得上侄儿。”
大夫人已察觉出这人来者不善,不得不说,“说来听听,若是能帮,我自然会帮,若是不能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宋谕却强调,“这事大伯母还务必尽心才好,否则遭殃的可不只我一个人。”
“你威胁我?”大夫人不由提高了嗓门。
“侄儿不敢,侄儿只是在陈述事实,大伯干过什么即将干什么大伯母应该不会不知吧?”宋谕抬头盯着对方的眼睛。
那犀利的光芒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竭力保持的镇静再也维持不住了,双手紧紧抓住锦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大爷做了什么或者即将做什么,那都是他们爷们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又岂会知道?”
宋谕察言观色到这会儿,已经知道她并不是全不知情的,“春闱舞弊,伯母即便不出门也应该知道里面的厉害吧。”
大夫人再次一惊,“你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伯母先不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这春闱舞弊的厉害你可知晓?那可是灭门的大罪。”
大夫人脸色蜡白,扭转过脸,“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舞不舞弊跟我有什么关系。”
宋谕说,“不但跟你有关,跟我也有关,更跟大房这一脉脱不了关系,一旦暴露,堂哥堂姐们那一个不受牵连?那一个能跑得掉?你不为自己想,难道也不为自己的孩子们想吗?”
大夫人嘴唇哆嗦,“春闱还没开始,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就算他参与了什么,也不一定被查出来,往年不都相安无事吗。”
她还存在一丝幻想,宋谕冷笑了声,“那是因为之前没打算清理。”
大夫人脸更白了,“难不成今年就……我不信,这些都是没发生的事你怎么可能知道。”
宋谕微微整理自己衣袖,“我想作弊的名单应该已经交到大伯手里了,你若是不信,可以查查。”
大夫人再次睁大眼睛,眼底满是恐惧,“我可以告诉夫君,提醒他不要做。”
宋谕再次冷笑,“大伯已经上了船,身不由己,即便他这次不做?那下次呢?知道的你可以阻止,不知道的呢?或许你前脚警告他之后,后脚他就有可能被人除掉。”
“那你说该怎么办?”大夫人茫然无措地望向宋谕。
宋谕凑近,对她耳语了一番,大夫人听完头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不,我做不到。”
从大夫人院里出来,玉锦忍不住问,“如何了?”
宋谕叹了口气,“这事对她来说,太不容易了,不是那么容易想通的,况且我这个大伯母出自书香门第,素来受的教育是以夫为天,嫁过来之后,孝顺父母,侍候丈夫,从未违背过伯父,让她这样做,也着实是为难她了。”
“她怎么能无动于衷呢?”玉锦很是恨铁不成钢。
来时,宋谕就知道希望不大,虽说如此,心里还是很失望,“她跟你我不一样,自小受的礼教困住了她,让她做不出叛逆的事情来,算了,不说这个了,李子莫不是邀我见面吗?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