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道:“如此说来,皇上是彻底动怒了?”
曹吉祥点了点头,说道:“是彻底动怒了,这帮官儿进去还不是有去无回?"
王振目光在鲜红的花朵上停留了片刻才说道:“凡事切莫掉以轻心,这些官儿可比咱们狡猾得多,我们所作所为,容不得我有半点疏忽,否则便是万劫不复了?再也轮回不得?”
曹吉祥点了点头道:“公公请放心,皇上身边我都安排亲信看着,任何的风吹草动,觉逃不了我们的眼睛,有这些奏折在前,任凭那些官儿说出花儿来,皇上未必也肯信了他,只是,奴婢还有些担心,皇上一直对小杨大人信任有加,就是这次三公六部上奏的《酒色财气四箴疏》也不见他的名字,皇上对他一直赞不绝口,旁人或许见不着皇上,可他奴婢就不好说了,万一皇上答应见减小杨大人,以小杨大人三寸不乱之舌,未必不能说服皇上,咱们要不要再做点什么,再好让皇上便杨大人也厌恶了?也省去了我们的麻烦?”
王振道:“你以为咱家不想么,可咱家不敢这么做,你可知道小杨大人跟着皇上最久的人,皇上登基后所有的难题,哪一样不是小杨大人出生入死给争回来的,世人都说皇上英明,做了十年皇帝,便一举开创了大明的盛世,你我都心里都明白,这大明盛世的背后有一半的功勋是小杨大人的,你我都是知道,皇上会不知道么,皇上对小杨大人的信任还能低于你我么,此时的小杨大人可以说是皇上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咱们把他说成一无是处的无赖,你觉得咱们的皇上会信么,再者,你当杨士奇这老狐狸一点没准备么,若是咱家估计不错的话,小杨这次出面入宫便是杨士奇授的计谋,这个老狐狸一双招子可亮着,他早就看出了皇上与小杨大人的那份君臣之间的情谊是任何人都难以撼动的。”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曹吉祥莫名的多了一份紧张。
“你慌什么?”王振骂了声道:“想要在皇上面前诋毁小杨大人这的确有些为难,可也不是毫无作为,杨大人可以劝,咱们同样可以劝说,关键取决于皇上信谁的了?以你看,皇上会听信谁的多一些?”
曹吉祥看了看王振,道:“若是公公问的是太子,奴婢可以大胆的说是公公,可公公问的是皇上,奴婢只能说是杨大人?”
王振道:“你说的是没错,我与杨大人的较量,就算加上你,皇上也一定会听从杨大人的建议,可你别忘了,咱们还有一个杨大人不曾有过的优势?”
曹吉祥喜道:“什么优势?”
王振目光一闪,道:“我们是太监,杨大人不是?”
曹吉祥嘀咕了声,道:“这算哪门子的优势?咱们连男人都不是?”
王振淡淡一笑道:“正因为我们不是男人,所以我们可以留在皇宫,陪伴在皇上左右,而杨大人却不能,皇上或许一时能听信杨大人的劝言,可未必肯一直听杨大人的,只要咱们加以劝说,让皇上重新回到丹药上来,那么咱们的目的就一样能达成。”
曹吉祥点了点头道:“公公这么一说,奴婢倒也明白了些,以皇上的性子,这事儿或许能坚持个三五日,可日子一长就未必有用了,若不然太医的那些话儿皇上也不会听不进去了,只是奴婢还有些担心,如果皇上当真听了杨大人的话,克制了这一切荒唐的举动,那咱们又当如何是好呢?”
王振目光一闪,射出的光芒多了几分狰狞的味道,眯着的三角眼盯着眼前鲜红的花朵,一字一字儿的道:“若真是那样,你我也只有冒天下之大不韪了?此生不得轮回了?”
曹吉祥心头一动,看着王振的目光迟迟不敢移开。
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已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了,皇上必须……?”王振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言外之意,曹吉祥心知肚明。
京城的天色黑的快,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亮光越来越少,若不是宫中早早点上了大红的灯笼,杨峥等人还真看不见。
也不知走了多久,听得一人道:“大人快看,那就是皇上的暖阁了?”
灯光中,杨峥等人循声望去,便玉阶丹陛。黄瓦朱檐,殿宇重重,楼阁森森,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气势恢宏。帝王家的气势,便是一间暖阁也展露无遗了。
杨峥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这才对身后的诸位大人道:“这里是皇宫了,可不是咱们的半工衙门,诸位大人可要注意些,能不生出事端来,咱们尽量不要生出事端,等见着了皇上,一切就好说了。”
诸位大人纷纷点头答应。
杨峥吐了口气,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暖阁,喃喃道:“希望一切还顺利!”说完,率先走了进去。
暖阁里,刘林还在劝说,在他看来,这天下是皇上的,这些官儿也都是听皇上的,皇上若是不高兴大可不理会便是,官儿不是上奏折么,那就让上个够,我不理会便是了,你不是说朕不上早朝么,那就干脆不上到底,你不是说不接见外臣么,那朕就把这罪名坐实了,彻底不见外臣。
刘林难得有这样说话的机会,还能被皇上重视,大着胆子喋喋不休,宣宗皱着眉头听来,起初还不觉得,听到最后竟大声叫好,与这帮读书人,宣宗明知他们上这份奏折扬名的成分大,爱护自己的成分小,可碍于祖宗规矩,自己也不想落下一个杀御史言官的骂名,又担心这帮不知趣的读书人,继续再闹腾,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刘林的这一番无心的话可算是给他解决了这个难题,你们是喜欢闹腾么,那朕就让你们闹腾个够,朕杀不得你们,骂不得你们,晾着你们总可以吧了!这么一想,脑海里仿佛看到了那帮读书人气呼呼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不由得大感痛快,再看眼前堆积如山的奏折竟也没那么厌恶,随手拿起了一本正儿八经地看了起来。
刘林没想到自己一番胡说八道,竟惹得皇上欢喜,顿时也高兴不已,他跟随宣宗身旁多年,平日里也没什么大的愿望,要说有那就是希望自己能时时把皇上逗得高兴,皇上能给自己一些赏赐,至于做官,他想都不想,那些官儿哪一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他一个大字不都不认得几个的太监,那什么去与他们较真,最终吃苦头的还不是自己,这宫中的官儿,谁都可以做,唯独做官的不是他。
正想着高兴的宣宗会不会接着高兴的劲儿给自己一些赏赐,要知道这几年大明的海禁开了后,西洋的宝物可没少入了内库,那些西洋宝物随便哪一件都足够买上上万两银子,在这世上在没有比宝物更让人着迷的东西了。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匍匐在地颤抖着声音道:“皇上,皇上不好了,外臣,外臣的那些官儿进来了?”
“什么,他们如何进得来,难道他们不知这是皇宫外臣是不可出入的么?快,快让他们退出去,皇上,皇上身子骨不适,不便见他们。”刘林尖着嗓子道。
“只怕来不及了,他们已到了乾清宫?”那太监哭着道。
宣宗也吓了一大跳,忙问道:“来了多少人,何人领的头,还有那些侍卫为何放他们进来难道不是私自放大臣进入皇宫是死罪么?“
“来的是刑部和工部的官员,一共有四十人的样子,领头是小杨大人,外面的侍卫送来的消息说,小杨大人有太后给的权杖,他们不敢阻拦.”那太监也知事态严重,不等皇上一一询问,一股脑的全说了。
“他们,他们,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朕已没打算责备他们,他们到是送上门来了,这皇宫到底是谁的皇宫?”宣宗怒道。
刘林道:“皇上,要不奴婢出去呵斥他们,宫中的侍卫在门外,可这宫中的太监也不少,四十人咱们还是能应付过去
,奴婢就算拼了最后一口气,也要护住陛下周全.”
宣宗皱了皱眉,显然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看得出这帮文人在自己不上早朝,不爱惜身子骨这件事上是不依不饶了,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靠一帮太监去打斗,一来面子上也不好看,纵然自己有天大的理由,也没有殴打朝廷命官的举动,其次,太后也参与其中了,事情就到了必须解决的地步,自己就算再厌那帮言官,这会儿也得克制,想到了此处,冲着刘林摆了摆手,道:“他们手里有太后的权杖,怕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你们人数虽多,那个敢真动手,况且朕还仰仗着你们帮衬着朕,若是因这事儿惹得言官御史的不满,上折子弹劾尔等,岂不是让朕更难办,朕看他们只是想见见朕,并没有什么恶意,你去给朕传句话儿,这里可是皇宫大内,不容他们胡来,刑部官儿,工部的官儿都呆在原地不动,让杨爱卿进来便可?”
刘林并非真的想与文人为敌,不过在皇上面前,总要做做样子,此时听皇上如此吩咐,倒也没坚持,应了声便去了。
乾清宫外,月光如水,一路上走来,除了几个不长眼的小太监上前呵斥外,整个皇宫大内还真没什么人如此不长眼了,这种局面也出乎杨峥的意料之外,本以为此番入宫少不了被一帮太监阻拦,他甚至想象着如何舌战群儒,最不济也可以利用一下手中金色权杖,却没想到事情出乎的顺利,宫中的太监似知道他们要做什么,非但没有阻拦,大有迎接的意思,与杨大人脑海里想象的数百人上前阻止的景象大不相同,暗笑自己前世影视剧看多了,才会有这样的离谱的想法,这皇宫大内坏的太监不是没有,但终究是少数,大多数的太监与他们这些官儿差不多,都希望大明的江山能蒸蒸日上,百姓过上好日子,盛世繁华能延续下去。
正胡思乱想之际,听得萧九低声道:“大人快看,有人出来了。”
杨峥循声抬眼望去,果见暖阁的正门里走出几个太监来,为首的太监一甚华丽的袍子,步伐从容,神情肃然,一把用什么知名的兽毛、麻等扎成一束的佛尘,被他随手放置了手腕处,一左一右两个太监提着两盏大红的灯笼,这种灯笼的好处不是好看,而是在于灯火经过灯笼散发出来的光芒越发明亮一些,所以即便是在夜色下,这几盏大红的灯笼也将眼前的一切照得明亮无比。
刘林在众官儿的瞩目下一步一步走下汉白玉的台阶,扯着嗓子喊道:“圣上口谕。”
众官儿纷纷跪倒在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林道:“说道:“圣谕,尔等忧心圣体,忠心可嘉,然此乃朕的皇宫,夜见诸位爱卿多有不便,着兵部尚书杨峥觐见,其余人等在此等候。钦此!”
众官儿闻言一阵喧哗,要知道他们冒险一路前来,那个不是想在皇上面前露个脸,就算什么也没说,那也是一件光荣的事情,日后说起来也算是见了皇上,却不想皇上根本没打算见他们,如何能服气。
刘林总算是跟在宣宗身旁多年,应付这些场面倒还从容,知晓这些官儿最喜欢的便是叽叽喳喳,仗着人多说些自认为有理的话儿,当真来点狠的,还不如他这些太监,当即将手中的佛尘一扬,眯着一双三角眼狠很瞪了几个叫声最欢快的官儿,冷声喝道:“尔等以为这里是六部么,这里可是皇宫再有喧哗无礼者,皇上说了着令前方侍卫拉出去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众官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有不服,可又说不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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