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驿卒没想到内阁大学士这么好说话,微微楞了一下。
杨荣着实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喝道:“你这小娃娃,非得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才灵光是吧,首辅大人在问你话呢,你是不是撞人撞傻了 ?”
那驿卒面上一热,忙道:“小人是奉赵安,赵将军之命,来给皇上送消息的?”
杨荣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少罗嗦,说正经事?”
那驿卒哦了声,道:“皇上,就在昨天夜里,瓦刺夜袭了鞑靼,斩杀鞑靼部一万三千人,太师阿鲁台当场被杀,另有一小股势力逃离,就在今日一早,瓦刺太师脱欢对蒙古其他部落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攻击,赵将军得知消息,立即派我等回京送信儿?”
“脱欢夜袭鞑靼人?”宣宗吃了一惊,虽说这两年瓦刺实力日益强大,多次展现强硬,但碍于大明对鞑靼的扶持,一直都相安无事,想不到这次竟这么大胆,公然夜袭了鞑靼人,看来脱欢有意一统蒙古了。
蒙古一旦统一,意味着什么,皇帝心知肚明,当年的成吉思汗一统蒙古,便开始对外发动大规模征服战争,所到之处莫不是国破家亡,可以说蒙古能有后来的无敌天下,除了蒙古人天生善于打仗之外,最大的跟在在于成吉思汗统一蒙古部落,打造了一个神话的蒙古帝国,如今蒙古部落虽不如往日,但谁不能保证统一的蒙古是不是下一个成吉思汗,更何况一个鞑靼,瓦刺就足够让大明头疼的,一个实力更强大的瓦刺,谁能保证,这个敌人就一定好对付。
皇帝神色有些紧张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背负着双手来回走动,陷入了一片焦躁之中。
大殿下的杨士奇等人彼此看了一眼,他们陪伴皇帝身边多年,知晓皇帝的性子,每次遇到重大的大事时,皇帝总会背负着双手来回走动一番,好将事情顾全仔细些,所以三人彼此有一肚子的话,这会儿也是一言不发,耐性的等待。
宣宗来来回回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一屁股坐了下来,重重的吐了口气,略显病态的脸上多了几分红晕,目光在杨士奇三人脸上看了一眼,缓缓的问:“此事三味爱卿如何看?”
三人中,杨荣最懂军务,平日里三人碰上了军务之事,总依他的看法为重,所以这会儿杨士奇,杨溥各自退后了一步,让杨荣走上前。
杨荣显得有些犹豫,这事儿来得太快,一时容不得他有什么想法, 但皇帝问话,也不能不答话,略一沉吟了片刻,便有了计较,道:“回皇上的话,本朝自洪武爷,成祖爷始,对鞑子用的便是剿抚并重的策略。对反抗势力,予以坚决打击,对投降的势力,予以收编安抚,如朵颜三卫等。让蒙古人去打蒙古人,把个黄金家族的势力基本打成了散沙状。这策略本是极好的,只要运用得当,鞑子就算厉害,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只可惜,早些年成祖爷对鞑靼人太过凶横了些,把这个原本强悍的部落,愣是从一头狼,打成了一头羊,碰上了阿鲁台那个无能的太师,任由瓦刺一日一日的强大,鞑靼一弱,瓦刺趁机壮大,也就打破了洪武爷,成祖爷打造的局面,局面一旦被打破,在想恢复起来就不容易了,这些年朝廷虽也做出了努力,无奈效果并明显,边疆的将士也没了洪武爷,成祖爷时的勇猛,只是传令各处小心防守,不让鞑子入关便是了,十几年来,我大明从当初的主动出击,渐渐转变为被动的防守,瓦刺胆敢不顾我大明的威胁,夜袭了鞑靼人,除了为人蒙古人善变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在于瓦刺有了足够应对我大明的实力,才敢如此,微臣以为,今日的瓦刺胆敢夜袭鞑靼,他日必会对我大明不利,微臣恳请皇上早日用兵?”
杨士奇忙道:“微臣附议?”
杨溥也紧跟其后道:“微臣附议,瓦刺狼子野心,实乃我大明心腹大患,恳请皇上早作准备?”
皇帝颔了颔首,事实上宣宗这几年也有这个心思,要不然也不会支持杨峥前些时日在朝堂上的胡闹,不顾群臣的反对将兵部尚书给了杨峥,其目的说到底还是趁这个机会遏制一下瓦刺,未必能消灭脱欢,但能维持战乱的局面也不错,鞑子厉害,那是统一的部落,大规模的鞑子,小规模的鞑子再厉害,也难以形成气候,这些年鞑靼人看似是大明边界上一个挥之不去的幽灵,时而出来劫掠一把,捞完就走。大明的重兵把守的九镇,就如同菜园门。蒙古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大明似全无防备,其实不然,这些小股鞑子就好比是一头头躲着猫走的老鼠,趁着猫不在的时候,出来做些坏事,当真猫出来了他们反而不敢了,这也是为何这些年鞑子时时扣边,大明的边界却相当的安宁的原因了,如今却不同,瓦刺力量本就强大,这次趁机夜袭了鞑靼,这就等于是将蒙古局部的统一了,统一的蒙古鞑子已经成吉思汗的手,缔造了一个让人羡慕的神话,虽说如今不是成吉思汗,但其实力不容小视,一旦鞑子扣边,不再是小股的鞑子了,而是举国之力,不说当初成祖爷迁都北京城,本身就给后世子孙立下了天子守国门的规矩,就说眼下,他年事已高,而东宫年幼,冲着这一点他就不能不用兵了,询问三杨不过是看看三人的态度,也好给群臣做个交代,如今看三人与自己意见统一,顿时放心不少,稍作沉吟便对身旁的王振道:“去,把杨尚书给我叫来?”
棋盘胡同,杨府,枣树下。
刚入了九月,枣树的叶子就掉了一地,早上的晨风一吹,满地哗哗作响,杨大人看着那一片片的枣树叶子被风吹的四散开来,倒也觉得亲切。
沈艳秋,月儿两人一人拿着一把扫帚,从大小姐的闺房开始,一路扫了过来,一边扫,一边抱怨:“这京城繁华到时繁华,可这气候就不如江南了,这不这才刚入秋没多久,这叶子就开始掉了,这要是在江南,这枣树叶子还翠绿翠绿的,那用得着这日日扫,夜夜扫?”
杨大人停下扫帚哈哈笑着问道:“怎么?想江南了?”
沈艳秋道:“想倒是没想,只是看这秋日的萧瑟,有些感触罢了,如今我们是你的妻子,你在哪儿,哪儿就是我们的家,江南也罢,北京也罢,只要有你在,哪儿都是江南?”
杨峥哈哈一笑道:“成啊,堂堂白莲教教徒,竟也能说出这么情意绵绵的话来,看来受我影响颇深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沈姐姐好好抱住你的情话,这个我喜欢?”
“死相!”沈艳秋红着脸骂了声,便低头不语。
杨峥看着沈艳秋脸蛋红红,秀色可餐的样子,正想逗弄一番,却听得门外一人喊道:“杨大人可在府上……?”
如今的杨峥已是兵部尚书,正儿八经的二品官职,不再是昔日的闲散的三品侍郎了,按说是要去坐班的,却不想朝廷刚给了一个尚书的头衔,就碰上了他的询休,这要是换做了一般人,即便是碰上了休息的日子,也回去兵部走一走,可杨大人不是一般人,一来没那么高的觉悟,二来,他心头也清楚,自己这个兵部尚书做不了几日,等皇上将出兵的事情安排好了,也就是他离开京城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回来,还两说,所以他也不在乎什么影响不影响,该自己休息的,一点没含糊。
“何人在外喧哗?”杨峥踹着明白装糊涂。
那人听得杨峥的声音,似显得很高兴,忙道:“杨大人是咱家?”
杨峥哦了声,将手中的扫帚递给了小月,亲自迎了上去道:“我说这声音这般熟悉呢,原来是王公公,王公公不是杨峥说你,你我是昔日太子的旧臣,关系自是比寻常人密切些不是,你说你来了就来了,还喊什么,直接进来不就好了,我杨峥旁人不见,你王公公来了还能不见啊?”
王振心头欢喜,道:“多谢杨大人看得起?”
杨峥道:“王公公说的是哪里话,天下的人又谁不知王公公秀才出身,才学卓绝,人品难得,不怕公公笑话,杨某还怕公公看不起我呢?”
“岂敢,岂敢呢?秀才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算是中了状元又能如何,这天下的状元可不少,可正儿八经的能干出正经事的,也不过是郭子仪、文天祥等几人而已,其他状元可没看到什么丰功伟绩,反而是那些没中状元的千古留名了,可见这状元虽说难考,但天下的成就,未必需要状元才能定论的,就好比杨大人你了,既没中过秀才,没不是状元,可做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大事,那些读书人就算再看不起杨大人,也不敢否认杨大人的这一番功勋不是,所以,状元不状元的也没什么打紧的?咱们都是皇帝的臣子,做好自己的本分,给皇帝排忧解难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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