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走上前道:“洛姐姐,你为何不帮我们一起找?”
“我才不要,像做贼一样,太丢脸了。”
“很丢脸吗?”楚离跑向另一面,“大叔,你丢不丢脸?”
吕长歌道:“丢脸?没觉得呀,偷偷摸摸还挺刺激。”
剑心斥道:“你祸害我们就够了,能不能放过她?”
“行、行,”吕长歌无奈,“小丫头,其实大叔是十分正直的人,为了我们能回到人间才作出巨大的牺牲,你要记住以后千万不能学这样。”
雨蝶道:“你们小声些,恐怕将宓妃娘娘唤醒。”
炎钧道:“无妨,神的沉睡与冥思,不会被几个凡人吵醒,就像我们也不可能让飘过的蚊虫打扰了梦乡。”
这空旷的寝宫没用去多久便翻找完一通,却没有看到一点形似令牌的踪迹,众人有些失落,聚在一起商议。
云遥道:“怎么办,都找遍了?”
“还有一个地方,就是她身上,”吕长歌道,“看来只能搜身了,你们说,是由洒家亲自来搜,还是你们指点我去搜。”
“滚!”炎钧道怒斥,“只能由女子来,这样即使万一惊醒了她,也不至于犯下更大罪过,虽然我们现在的罪已是不小。”
云遥道:“会不会虎符也铭刻在她的神魂中?”
“这是我最担心的,只能祈祷没有,否则我们将不得不面对她,在天界武神面前,恐怕谁都难逃一死。”
就在此时,楚离发觉有一人不在这里,当他们一同望去,洛轻雪依旧伫立在宓妃的榻前。
吕长歌道:“这丫头可不行,大手大脚的,她搜还不如我搜。”
“洛姐姐,快回来呀!”楚离悄声呼唤。
炎钧道:“与你说话,吓傻了?”
前方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众人也不明白究竟怎样,吕长歌走上前去:“喊你你不听,非得老子上前来拽。”
突然,一股强横的神力充斥在寝宫内,吕长歌被狂风推回众人身前,摔倒在地。
一脸懵的众人,望着洛轻雪缓缓转身,眼中不再有少女纯真,取而代之是近乎窒息的威严。
同时,风吹落榻上女子的面罩,那面罩之下,赫然也是这一张脸。
“凡人,不可失礼!”洛轻雪道。
“你、你说什么?”吕长歌目瞪口呆。
剑心道:“她说你烦人?是挺烦的。”
炎钧立刻全神戒备,大喊:“你不是洛爷,你是宓妃?”
“吾自始至终,皆是吾。”
此刻,云遥如鲠在喉,心有千般话语,只吐出一句:“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宓妃道:“二十日前,吾因伤势而休憩,遁入冥想,梦中怀念故土洛水之畔,遂以神魂下界遨游,沉迷于数千年后的两岸景致,不久,在岸边见一渔家引诸人围观,才知这户怀胎十月的孩童,出世时便已夭折而去。”
“那户渔家该不会是......”
“此乃吾之过错,因眷恋人间停留太久,神力扰乱轮回之道,夺去一个本该到来的生命,冥府虽装作不知,不敢苛责于吾,但吾心中亦有愧意。这户渔家已育一儿,见夭折是女婴,只有些许遗憾,但其妻子与小儿却伤心欲绝,似乎此前为女孩倾注太多祈盼。正逢吾一片心意为尧所拒,对天庭也只感疲惫无所怀念,出于心中愧意,便自封神魂,附身于已故女婴,成为他们的孩子,而他们只以为上天眷顾或一时休眠,并未疑惑。”
云遥想起,在地界碧海苍梧树下,阎罗王曾说过洛家女儿早已逝去,洛轻雪或许是抱养而来,彼时他们二人都怀疑乃冥府陆咎失职所害。
而此刻更明白了,为何她会拥有常人永远无法企及的力量。
当所有前缘旧梦唤醒,背后,是一段段令人唏嘘扼腕的往事。
“完了,全他姥姥的完了。”吕长歌心中默念,不仅因眼前人就是当年斩仙台上受尧所托救下自己宓妃,更回忆起一路对洛轻雪大呼小叫、坑钱无数的幕幕往事,生无可恋。
“那么,您也知晓这一路所有的事?”吕长歌战战兢兢问道。
“吾并没有这人间二十年的记忆,只有每当施展‘武神怒’,唤醒沉睡之力,才会短暂清醒,努力探寻。”
说着,洛轻雪那英武飒爽的身姿朝众人缓缓走来:“你们擅闯神殿,本罪无可恕,但另一个自己却对吾说,你们都是最重要的人。”
“多谢不杀之恩。”剑心惶恐道。
“多谢、多谢,我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吕长歌使劲点头附和。
“尧,你竟会前来探望,吾甚是欣喜,虽不能与你长相厮守,终在你心底未被遗忘。当年一时大意,却不想连累你被贬下凡,本无颜面对,未曾料到人间相逢,前缘再续,也算是了却多年遗憾。”
“我......”
云遥正将开口,炎钧在身后悄然道:“她还不知真相,以为你是被贬下凡的帝尧,我们还有机会。”
“可是......”
“遂她所愿,才能安然离开。”
“尧,随我前来。”宓妃亦或是洛轻雪,抬起左手,玉臂横在眼前。
云遥几分面红,几分畏惧,也伸出右手拖着她的掌心。
大殿尽头的石墙缓缓落下,一座高台浮现,两人执手并肩朝那石阶上走去。
望着二人的背影,雨蝶渐渐埋首闭目,无语凝噎。
登上高台,眺望大殿后的万里河山,满天神将看向这陌生的女子身影和面孔,却感受到终于苏醒的神威,脚下踏着的浮云列成一座座方阵,纷纷飘来,朝洛轻雪俯身行礼。
只见她一挥手,号令所有部众离去,二人眼前只剩无比壮阔的山海盛景。
“尧,长久以来,吾心中有一夙愿,望能与你共见此一幕,便如同你与神龙立下的太古之约。此景就像吾数千年来的心,自从与河伯冯夷分别后,心中再无波澜,直到想起大羿所说其主唐尧,故前去三皇殿探望已位列神职的你。回首这一生,纵使号令千军万马又如何,到底比不过能有人相伴左右。”
云遥道:“能替娘娘了却心愿,荣幸之至,不知可还有其它。”
“吾一时不曾想起。”
“那么,能否赐虎符一枚,送我等回到人间?大难将至,众生还需解救,不能再多耽搁。”
“三千年过去,你依旧如此挂念人族子民们。”
话语间,当她侧过身来,另一手已握着鎏金闪烁的令牌。
“虎符在此,不过,吾亦有所求。”
“娘娘请吩咐,臣在所不辞。”
“吾一同随你们回到人间。”
“当真?”
“且让吾,再梦一回。”
当众人望见云遥回到这里,洛轻雪已陷入昏迷,被他抱在怀中。
看着他手握的虎符,炎钧叹道:“大功告成,快走。”
“我要带她一起离开。”
“这,你做主好了。”
他们并不反对,或不便有太多言语,除了一人。
吕长歌决然道:“不行,这太危险了!”
“我们熟悉的她已回来了。”
“那也不可,你根本不明白冒犯天神是多大的罪。”
两人相争不让,余下也无可奈何,炎钧道:“我们去殿外等候,让他们在此做个了结。”
当人们一一离开,此地一片安然,云遥紧紧怀抱着她,对吕长歌说道:“大叔,文斗还是武斗?”
“你伤得太重,又被应龙狠揍一顿,敌不过我。”
“愿意一试。”
吕长歌语重心长地劝道:“孩子,我是为了你,为了所有人平安,你不曾经历过,不会知道有多险恶。”
“我明白,当年玄清师伯就是因冒犯神明而遭天谴离去,虽然对人间而言,他从没做错。”
“既然明白你还执意如此?殿外已有一个世间最好的女子在等你,何必执着于另一人?洛轻雪从来就不存在,只有宓妃!谁知哪一天,一切会彻底结束,我们对她的不恭不敬,所有旧账会被一笔笔翻出来。”
云遥哽咽道:“我都明白,可是,我无法想象一无所知的她醒来,被困在这大殿之中,那些答应过永不离开她的人,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看似勇敢却无比脆弱的她,如何去承受?你忘了她也将你当作慈蔼的父亲一样,明知是在坑骗也要给你买酒钱?你说她从来不存在,等到将来我们也化为尘土的那一天,一切又是否存在过?”
吕长歌仰首道:“既然如此执着,那便只有出手一决高下了,就算你有伤,我也决不会手下留情。”
众人在殿外等候许久,剑心道:“他们会不会真的打起来?”
炎钧道:“那可就胜负难料了。”
话语间,云遥怀抱着依旧沉睡的女子缓缓走来,而在他身后,吕长歌醉得面红耳赤,左摇右摆:“五魁首,六六顺。”
“怎么回事?”雨蝶上前询问。
云遥道:“我们原本要打一架定胜负,他想用酒咒催眠我,结果葫芦拿反了。”
“他还能再傻一点?”剑心大惊。
“也许是故意的,这样就不必为难。”炎钧道。
云遥怀抱着洛轻雪,剑心背起吕长歌,就这样,众人手持虎符,由天门回去一别三年的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