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相继躲开,云遥高举神剑,一剑劈下,将堆积如山的虫卵斩为两半,然而此前已耗去太多,这一剑用尽他所有气力。
元戊笑道:“看来你们已力竭,反抗也是徒劳,不如变作傀儡,你们将毫无知觉,再不会有痛苦和疲倦。”
说罢再度发难,眼见众人已无力逃脱,将成赫然站在前方挡下。
“你!”
“你忘了还有我在,我这死尸一样的身躯,即使中招也不会被你所控。”
“你这混账,当真要与他们合谋。”
“早晚一死,不妨就做你口中所说的叛徒,元戊大人,你这副形态虽有再生之能,但境界太低,永远也不可能打倒我,还是别枉费时辰了。”
“夜妄部一只小卒也想激我变身?罢了,我不愿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不过,你定会后悔这一番话。”
伴随黯淡的紫光与黑雾飘荡,那烂泥之态渐渐褪去,浓流滑落,现出一只数丈有余,浑身布满茸毛的巨型蚕虫,吐出的丝像江河一样宽阔,眨眼间吞没所有人。每人都被裹成线团一样,纹丝不动,甚至已无法听闻呼声。
唯有将成逃过一劫,巨虫元戊道:“他们都会被勒死,但你不配弄脏我吐出的心血,我知道不死身躯即使折断也无意义,我要在此彻底毁灭你。”
一口蓄满气力的毒液喷出,将成虽躲闪开,却被落地溅起的毒液沾染右臂,地面顿时熔出一座大坑,而他只觉灵魂被灼烧带来无以复加的疼痛。他奋力拔断自己的右臂扔掉,看其很快便化为一堆焦土,万幸因果决出手,及时保住了全身,只是这一次他的不死身躯也没能复原。
“只要我拥有凌驾于你的神力,伤及你的魂魄,不死壤又如何?你们夜妄部在九黎之中,永远是肮脏污秽,被看不起的后来者,即使少卿也一样如此。”
将成以独臂挥向巨蚕,但一次孵化之后,二者的差距已清晰可见,全力使出的一掌虽引湖水动荡,狂风不止,打在绵软身躯上却顿时化为无形。
他随即被一尾扫翻在地,缺一手臂而失衡,更无法敌过,只见眼前蠕动的身躯卷起湖畔一座岩石狠狠压下,令他寸步不可动弹。
“你这污浊的死尸,就当灰飞烟灭!”元戊张开巨口,毒液再度喷涌而下。
就在此时,一群幽蓝的蝴蝶于眼前翩跹舞动,两人同时望去,被裹尸般缠绕而成的一具具线团中,却有一位女子打破了束缚。
雨蝶不似疲惫的他们经历了黄河、西陵、不周山一场场苦战,在此休养二十年精神俱佳,危难之时所有力量皆被唤醒。
元戊大惊:“不可能!世上还有人掌控这股力量?对了,尊王说只有我最能除掉她,原来便是为此。”
然而他来不及出手,成千上万冥蝶早已将其吞噬,幽光绘出巨大的蠕虫状缓缓落下,将成奋力推开岩石躲过一劫,未被倾倒的身躯砸中。
随后,雨蝶摧毁了所有蚕丝助众人逃离险境,这一劫似乎已然过去,而随着千年法器的光芒普照,也想起“宿幕星河”能起死回生,为他们救治。
就这样,众人一个接一个痊愈,曾一度徘徊于死亡边际,而今终得久违的容光焕发,无比庆幸。
雨蝶缓步走来,对将成柔声说道:“你的伤势如何?”
“别过来,我这一具死尸比那臭虫也好不了多少,生人别靠近我。”
雨蝶道:“可你出手助过我们,我怎能不管不顾。”
“守护你是我的使命,虽然我也不知为何,你就算医治我也是徒劳,我会阻挡你离开,再度与你们交手。”
雨蝶默默无言。
“讨厌,脏死了!”洛轻雪抖去残留在衣衫的丝线,看到那巨虫留下的尸首,怒火中烧,举起一块石头扔去。
“砰!”只听清脆的一声巨响,众人皆无比惊愕,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与短短记忆中,那蚕虫应当是绵软无比伸缩自如。
来到身前,发觉巨大的尸首竟被洛轻雪砸开一口洞,俨然又是一具空壳。
“怎么会?”云遥大惊。
将成道:“莫非他弥留之际完成破茧,躲过了这一劫?”
突如其来的幽火令众人不寒而栗,举头望去,一团闪烁不止的光晕缓缓伸展那蜷缩的身躯。光芒炫照之下看不到面容,但婀娜体态已渐渐成型。
后背突出一双七尺余长的翅膀,却非鸟兽羽翼,而是像蝴蝶一样呈四瓣展开,随着光芒散尽,幽暗的纹路点缀金光,似夜空一样璀璨。
独臂将成扑上前,欲趁他还未完全破茧而毁灭,却被神力使另一手也折断,整个身躯坠地,砸开一口地洞,失去了踪影。
裹一袭黯淡束身衣,美貌如女子的都天部将领,终于将真正的形貌展露在眼前,盘旋于空,星火点点的双目蔑视脚下众人。
元戊道:“我着实低估了你们,能让我以这副姿态应敌者,世间并无多少。”
“这就是他真正的面孔?”洛轻雪喃喃,“原来长这模样,怪不得能自称巫族第一美男子。”
“当我彻底蜕化,一件事笃定无疑,你们所有人都将葬身于此!”
那空前强大的气息笼罩在眼前,云遥毫不犹豫高喊:“快用创世灵光,我们都已痊愈,定能灭掉他!”
众人应声而上,四件千年法器绽放出不可一世的光芒,力牧接连退后,怕因无端卷入而灰飞烟灭。
许久,当一切悄无声息,云遥立在湖岸环视:“这一回总该结束了。”
“哈哈哈!”诡魅的声音再度传来,“真是可怕的奇招,换作他人,或许早已灭去,但我不同。”
元戊浮现于众人眼前尽情大笑,环绕着他的还有无数妖蝶舞动。
“你是如何躲过?”
“冥蝶之力,能跨越结界,在眨眼间带我飞往九幽下,躲过你们出手轻而易举。现在我也让你们亲身体会一番,只是有去无回,再也不能出现在我眼前。”
众人纷纷御气相抗,却只觉得浑身乏力,冥蝶环绕封锁了行动,更像是夺走每一分力量。
“拖下去恐生变数,是时候送你们离开了,死寂之蝶!”
飞舞的冥蝶环绕成一座巨型花朵,将每一人包围在一片花瓣中,黯淡幽光变得七彩绚烂,仿佛与千年法器一样扭转时空,打开通往异界的大门。
如此轻而易举,单论时空造诣,甚至已盖过不周山下自称尊王的神秘人,很快,云遥他们像化作青烟消散,湖边,只剩雨蝶一人。
元戊道:“我明白,我不可能将同样驾驭这股力量的你送去九幽,但如此正好,我要抬着你的尸首回去向尊王赴命。”
雨蝶道:“有河图洛书,他们很快会回来的。”
“我不知你所说是何物,但很遗憾,即使到九幽之下他们也将被冥蝶的力量镇压,永远不会再回来。没有了同伴的护佑,你是束手就擒,还是......”
“倘若可以,我不希望伤害任何人,但你为挑拨女魃与人族不惜毁了这里一切,毫无歉意,此刻更要杀我们所有人,我只能与你殊死一搏。”
“我只赞同最后一句,你早该有生死一战的觉悟,美貌需力量的支撑才能长久,就像这片云梦泽徒有一番景色,此地羸弱的物种,只配成为我幼虫们的宿主。”
雨蝶眼含着泪,爆发出所有力量,两相对峙于伯仲间。
而在一阵惊愕之余,都天部将领更是落了下风,不可置信地摇头:“我的修行天地间独一无二,为何、为何有人比我更能催动冥蝶,这熟悉的气息,是她!是我毁了此地,她对我的报应?不,只是错觉。”
雨蝶道:“我要为这里所有逝去的生命向你复仇!”
“复仇?”元戊灵机一动,大笑,“你若战胜了我,所有冥蝶皆归你拥有,而你将变为下一个我,逝者非但不会回来,还有更多的生命成为你的傀儡,那确乎是一件美妙无比的事,倘若此战落败而无缘,我便只能交托于你了,也许彼时你终会明白其间乐趣。”
“不......”雨蝶陷入呆滞,力量渐渐衰弱,原本压倒的情势也不断扭转。
“你不忍心?但我不怕!因而我注定是这一战的胜者,看招,冥舞破空!”
元戊汇聚所有冥蝶的力量飞来,生死之际,一具身影挡在前方,为雨蝶拦下这一击。
这具身影,是同样身为九黎部众,夜妄部将成。先前被打入土中,躲过了发往九幽一劫,可他并未选择逃避。
“你......”雨蝶啜泣道。
“我的第二条命是女魃所赐,如今我为守护主上挂念的人付出性命,也算偿还。听我说,你与他不同,他为了得到这诡异的神力,甘愿将自己化形为非人的模样,而你,也许只是场美丽的意外。我相信,只要心正的人,怎样修行并不重要,就像这些蝴蝶,其实它们十分温柔善良,被有心者利用才看起来如此可怕。”
“我该怎么做?”
“倘若你真的很眷恋此地,请一定守护住它,也许云梦泽只剩方圆百里,再也回不去曾经。但至少千百年后,它还能有机会养育许多人,生前我罔顾一切滥杀无辜,直到在此二十年,才明白其间珍贵,你,一定要守护住......”
那原本早该腐朽的身躯,随着灵魂破灭,也渐渐变作尘土,将成的死,让雨蝶化所有悲愤,双手抱拳置于身前,凝聚出前所未见的神力。
在巨大摧残下,元戊衣襟骤裂,一副美妙的蝶翼也尽是残缺伤痕,毕生修行被尽数吸去,失去冥蝶护佑的他似乎变得羸弱不堪。
“我不相信!我竟然会败给人族!你以为你赢了?我还有二十年里遍洒在云梦泽的仆从们!”
听闻一言,雨蝶恍然无措,若真如此,胜败已不重要了,因为这方圆百里所有生命都将走到尽头,但就在此时,一剑飞来,云遥从身后突袭,刺穿了都天部将领身躯。
“你们?”
“你的结界已散,无法再阻挡我们回来。”
依靠河图洛书的力量,所有人都回到湖岸,这一番较量也终于结束。
决战是为了更美好的和平,而这一次他们不负所托,因为幕后操纵者的离去,那些蛹也将就此沉睡,待到今后缓慢排出体外,被寄宿的花鸟鱼虫终将过回寻常的日子。
可炎钧皱眉:“或许我们并没有真正灭掉他,遍布于此的虫卵继承了他的魂魄,但凡有一只已完成破茧,他便有重生的可能。”
云遥道:“那该如何是好?”
“我们没有时辰去找了,他功力尽散,再想为非作歹也是千年后的事。按照已知过往,他就算活着也会随巫族大军逃去东海,云梦泽不会再有恙。”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结束这上古一战,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
“不错。”
力牧道:“眼下境况不容懈怠,各位已足够强大,但如今看来,巫族中还有与蚩尤、九部首领并肩者,这是算计之外,黄帝也未曾料到,他们口中的尊王定会全力阻止这一切。只剩最后一天,若不能成,非但前功尽弃,五位帝君亦会有性命之忧。”
云遥道:“那人从不周山下飞来,还需些时辰,我们有河图洛书,定能快过他,你赶紧说,女娲石在何地?”
“由三神器共鸣,应是位于东海边羽山一带,娲皇会派圣使大人将女娲石送来。”
“羽山?”
炎钧道:“在我们熟悉的临安以北千里,先古时代,羽山下有一座羽渊可通大海,而今海面或许已遍布巫族的魔兽巡视,由羽渊而来确为良策,但也不可久留,我们需立刻前去接应。”
云遥道:“事不宜迟,这就启程,等了结一切,我们再去找大叔,一起回三千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