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转过房角,想要翻墙而过时,忽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他网住。生死攸关之际,顾不上许多,他扔了手中之人,纵身想要一刀割开渔网逃之夭夭,肩上一痛,手中柳叶刀再也把持不住,掉在了地上。
左肩上中了幔陀一枚飞刀。
几人同时用力,渔网收紧,将二人牢牢困在网中。被他扔下之人,滚落几下,毯子散开,露出了一个未着寸缕的女子胴体。
正是方十娘。
不用说,被拿下之人,正是燕豪。
方十娘赤身裸体,被无数人看得清楚,羞愧难当,想死的心都有了,偏偏深身酥软无力,想要说话也是不能。她只能眼含热泪,眼巴巴地看向了幔陀。
幔陀也是女子,不忍她受辱,替她盖上了毯子,又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见她脸色绯红,呼吸急促,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你中了酥软散,过上一个时辰就自然好了。”
燕豪还想挣扎,被幔陀一剑斩掉右手一根小指,幔陀厉声喝道:“再敢反抗,我斩断你两只手的大拇指。”
燕豪立时不敢动弹了,斩断两只手的大拇指,再也无法握住兵器,等于是废了一半武功。他只好认栽了,恶狠狠地瞪了幔陀一眼:“幔陀,你绑了我又有何用?最后还不得乖乖放了我?今日断指之仇,来日加倍奉还。”
幔陀脸色平静如水地说道:“燕豪,省些力气说话,等下不用我动手,方十娘就会杀了你。”
燕豪脸色一变:“幔陀,你坏我好事!眼见只差一步就要得手了,要不是你,现在方十娘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肖葭虽痛恨方十娘之前对夏祥大下杀手,此时却不忍看到她受辱,拿水过去让她喝。方十娘水一入口,毒就解了大半,她和燕豪同时被网在网中,手脚不能动,只能大骂:“燕豪,你乘我不备对我下毒,想要对我不轨,你不配名列大夏十大高手之一,你无耻之极!”
燕豪嘿嘿一阵狂笑:“方娘子,反正你的身子我已经看过了,要不是幔陀赶来,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就从了我又能如何?又不会亏待你……”
“要是我真的从了你,你会不会一辈子对我好?”方十娘扭动腰肢,贴在了燕豪身上,她虽然裹着毯子,里面却是不着衣服,她双手环过燕豪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若兰,“想我的清白身子被你看了,也只能跟你了。”
燕豪虽在众目睽睽之下,还被网在渔网之中,却自恃身为星王之人,谅幔陀也不敢拿他怎样,就色胆包天,努力扭动,想要转过身子和方十娘抱在一起,不料才一有所动作,肩膀上一阵巨痛传来。
却是方十娘从他的左肩之上拨下了幔陀的飞刀。
不等燕豪问个明白,忽然两腿之间一凉,随即一湿,接下来是钻心的疼痛,他不用摸都知道作为男人最根本的东西被一刀割掉了,他震惊、惶恐、愤怒、难以置信,恨不得一口咬死眼前这个一脸娇艳笑容却蛇蝎心肠的女人。
只不过他来不及出手或是下口,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即晕死过去。
幔陀行走江湖多年,剑下亡魂也有不少,见此情景,还是转身过去,不愿再看。肖葭更是惊呼一声,吓得躲到了幔陀身后。反倒是马展国一帮衙役,见多了血淋淋的场景,对燕豪被割了男宝并没有太多惊讶之色。
马展国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可惜了堂堂的燕太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结婚生子?若是没有,这辈子只能领养孩子了。”
易太平摇了摇头,啧啧几声:“好好的一个人,有大好前途,非要净身,难道是想进宫侍候皇上?”
齐合接话说道:“侍候皇上是不可能了,他是星王的人,皇上才不会让星王的人不离身边。可问题是,王府也不要太监,你说燕太尉这一刀不是白割了?也真是,他割之前也不先打听清楚,有些东西掉了就接不上了。”
众衙役哄然大笑。
众人七手八脚将燕豪抬回了县衙,请丈夫为他止血,以免因流血过多而死。幔陀虽然无比痛恨燕豪,见燕豪落得如此下场,反倒有几分于心不忍了。
为了防止方十娘逃走或是再对燕豪痛下杀手,幔陀让人将方十娘关进了牢房之中,等候夏祥回来发落。
夏祥此时还不知道燕豪和方十娘已经双双落网,他和金甲、叶木平、曹殊隽、郑相安、萧五几人在守株待兔之时,审问了付科和江小六。
夏祥主审,郑相安等人旁听。因案件已经十分清楚,夏祥只着重问了问付科被杨江带走之后的情景。
付科一把鼻涕一把泪:“夏县尊,小人被杨江带出县衙,先是藏在了军营,见了吴义东。吴义东让小人告诉朱一姐,一定要让韩猛听话。朱一姐怕小人被灭口,就说她只听小人的话,别人的话她都不理。只要小人活着,她就会听命行事。小人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就对韩猛说出真相。小人感动得不要不要的,那么多自诩为男子汉大丈夫的人,都比不上一个女子有情有意。”
“后来吴义东觉得小人在军营不方便,也不安全,真定府驻地禁军十万人,人多嘴杂,难免会走漏风声,他就让卫中强送小人到元家村。小人心跟明镜似的,什么时候事发了,韩猛被拿下,由他的副官肖继东执掌了韩猛的骑兵之后,韩猛没用之时就是小人没命之日……”
金甲一脸淡然,微眯双眼,坐在一边神游物外。叶木平更是端坐椅子之上,如同入定一般。曹殊隽则在一旁逗江小六,不时笑上几声,只有夏祥和郑相安在认真审讯付科。
郑相安的神色时而迷茫,时而若有所思,时而又会心一笑,等付科说完,他站了起来,背负双手绕付科转了一圈:“从董现之死抽丝剥茧,引出了付科,再由付科牵出了田庆、吴义东,若说付科一条线涉及的人都是兵力上的部署,那么崔象崔知府引出的柳长亭、谢华盖、高建元、燕豪等人,就是财力、人力上的布局。果然厉害,周密,算无遗漏,步步为营,真是好一盘精心策划的大棋。不过,郑某还是有几处不明白的地方……”
金甲微微睁开眼睛,悄然打量了郑相安一眼。叶木平眼皮微动,却并未睁眼,不过神色微微有了变化。
郑相安又说:“可以说,田庆、吴义东为主,招兵买马,崔象为辅,打压夏县尊,放纵高建元和燕豪在滹沱河上埋下木桩并且布置火雷,说到底还是想加害皇上,好让星王问鼎皇位。郑某想不通的是,星王如此大费周章,不在京城下手非要前来真定决战,是想让皇上死于意外,然后嫁祸给他人。其实嫁祸他人的方法有很多,就算在京城之中,也可以有许多种让皇上死于非命的意外,随便嫁祸给一个王爷或是官员,也可以瞒过天下人耳目。”
“话不能这么说,郑郎君,星王想要堵住天下悠悠众人之口,必然要想方设法不让人无端生疑。想当年太宗接位之时,传言太祖死于太宗之手。虽说是有文人牵强附会之言,又有说书艺人添油加醋之故,毕竟让太宗背负了很久的骂名。”金甲不再神游物外,从椅子上下来,笑眯眯地说道,“太祖死在皇宫之中,太宗背负弑兄之名百年之久,直到今日,百姓还口耳相传太宗的皇位来历不明,星王殿下那么爱惜名声的一个人,必然不会再重蹈覆辙,要将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不落骂名,所以,皇上不能死在京城,更不能死在皇宫,在远离京城数百里之外的真定出了意外,不会有人猜到会和星王有什么关系。”
郑相安点了点头:“既如此,为何不向天下公开星王殿下的不轨之心?”
“向天下公开?”金甲哈哈大笑,“就凭付科的一面之词?就凭付科供出的田庆、吴义东和崔象等人?郑郎君,你当是小孩子过家家,抬出付科就可以扳倒一个县丞一个都指挥使和一个知府?更何况是堂堂的一个王爷!真要上报朝廷的话,不说会被候平磐压下,就是呈交到朝堂之上,也会被文武百官当成笑柄,非但不能公开星王殿下的不轨之心,反倒会打草惊蛇,让星王借机拿下夏县尊。如此一来,夏县尊之前的布局就功亏一篑了。”
郑相安低头不语,半天才说:“似乎有几分道理,不过郑某总是觉得还是公开了好……”
“公开个鸡毛,一公开,全都得死,一个也跑不了,千万不能公开。”付科瞪着眼睛大叫,“不是我说你,你,对,就是你,姓郑的,你比夏县尊差了太多,要是让你审我,我早就死了不说,连你现在估计也不知道死到了哪里。”
郑相安勃然大怒:“你算什么东西,敢说郑某的不是?”
“我不是什么东西,贱命一条,在许多人眼里就是一根鸡毛。不过鸡毛有时放对了地方,也能当大用。”付科才不怕郑相安,他现在最服夏祥,“夏县尊,从现在起,小人什么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但有一条,就是死,我也要死得光明正大,死在法场上,不死在他们手里。”
“好,本官答应你。”夏祥表面上镇静,其实内心十分焦急,等候的时间越长,他就越担心连若涵的安危,他在房中来回踱步,“也不知道连娘子现在怎么样了,江小六,到底卫中强什么时候回来?”
江小六正和曹殊隽聊得不亦乐乎,曹殊隽是装傻,他是真傻,二人倒也聊得投机。听夏祥一问,江小六嘻嘻一笑:“小人也不知道,不过卫老大说了,他今日一定会回来。他和付科好歹兄弟一场,付科天天睡鸡窝,他也不是很落忍,每天都要看一眼付科没有偷吃鸡才能睡得安心。”
夏祥还能忍住笑,曹殊隽就不行了,“噗嗤”笑出声来,他一敲江小六的脑袋:“原先我以为萧五是天下最好玩的人,没想到你比萧五还要好玩一百倍。”
“萧五是谁?是你的第五个小妾吗?”江小六一脸好奇加认真思索的样子,“曹郎君,你正值壮年,但也不能太贪恋美色了,老人们常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曹殊隽张大了嘴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夏祥在一旁忍住笑,心中的担忧因江小六的滑稽而减轻了几分。
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李小四嚷嚷着要尿尿,萧五押送他前去院子西北角的茅房。到了茅房,李小四见左右无人,就嘿嘿一笑说道:“萧都头,不是我打击你,你们就算抓住了柳长亭和卫中强,也不管用,他们都是棋子。信不信他们被抓之后,马上就有人替代他们,丝毫不影响星王的大计。”
萧五不理会李小四的大道理,看了看茅房的墙头,又看了看左右,瓮声瓮气地说道:“你别东扯西扯那些没用了,我告诉你说,你要是想逃跑尽管试试。你要么打倒我从大门跑出去,要么翻过墙头。以你的身板,翻过墙头的可能性不大。还有一条路可以逃跑,就是跳到粪池里面,从粪道游到外面……”
见心思被揭穿,李小四讪讪一笑:“不对,萧都头,刚刚曹郎君明明说你傻,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傻?”
萧五敲了李小四脑袋一下:“曹郎君说我好玩,不是傻,你要当我傻,你才是最傻的。”
李小四揉了揉脑袋,神秘地小声说道:“萧都头,你要是放我走,我送你十斤黄金。”
大夏铜多银少,黄金更不常见,市面上流通的钱币以铜钱为主,白银次之,基本上不见黄金,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未曾见过一块金元宝。
当然,在民间金首饰倒是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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